Chapter 6
江莺刚把鸡丝切好,李北走进来,头发半湿,穿着一件白T恤,上面印着黑字“江北殡仪馆”,外面套了一个蓝白格子棉料衬衫,裤子是她爸的复古蓝微喇裤,一整个就是八十年代小混混港风味。
“我做。”
江莺偏头去细看他,厨房的光很亮,少年的皮肤很白,呈现冷感,讲话的尾音懒恹。
那行,一天了,有人做饭比自己做,更惬意。
江莺放下手里的葱,在水池里洗洗手,斟酌了一下对着拿起刀的李北,说:“那个,我不吃蒜。”
李北切葱的刀法十分熟练,听到她的声音微顿,声音淡淡地说:“还有什么忌口。”
“吃辣,盐味轻,不吃菠菜胡萝卜,”江莺偷觑他一眼,觉得自己有点难养,“不吃内脏,不吃肥肉,不爱甜口,其他没了。”
李北前额发丝过长,遮住些许的眼睛,望来时,依稀可辨出黢黑眸子里的冷寂。
江莺:“……”
她没有那么不好伺候啊!干嘛这么凶。
李北收回视线,低声说:“蔬菜不能挑食。”
“哦。”
江莺不情不愿地离开厨房,没吃过李北的手艺,实在是不知道今晚是愉悦还是难忘。
回到房间,江莺打开灯,把书包放在椅子上,拉开柜子拿出便装。
二楼的窗户开着,她的窗户侧对着,一阵爆炒的香味缓缓升起。
江莺拉开浴室门的手顿了一下,扭头抬眸看去,房檐上是无尽的林间,天空呈现出蓝黑灰,缀着几颗不易察觉的星星,微风一吹,叶子乱晃,似乎云也乱了阵脚。
多久了,这里只有她。
江莺眼有些发烫,白皙的小脸略有落寞,更多的是被压着的开心。
似乎能听到炒铲翻炒的声音,甚至能想象到厨房里少年无表情的脸,眼里都是冷躁,浑身弥漫着对这个世界的反抗,随时都可能说再见的决绝。
江莺想,那天救了李北,在某个角度来说,同时她也救了这个死气沉沉的世界。
走进浴室,江莺对着一面深色窗帘前,伸手缓慢地拉开,露出一面镜子,手指轻轻推开刘海,右眉上方漫进眉里的地方有道两三厘米的疤痕,指腹轻轻的触碰。眼底的红更浓郁了,仿佛还有铁刃带着火灼烧热划开的痛楚,血糊满了眼睛。
江莺有些崩,用力的拉上窗帘,耳畔回荡着爸妈的交谈声。
“我这边门打不开,从你旁边那个窗户把莺莺送出去,快点,来不及了。”
爆炸声轰然而来,一切都归于零。
江莺脸色苍白,无助又可怜,蹲在地上捂住耳朵,断绝耳鸣的侵蚀。
不知道过去多久,李北看着放在老槐树下桌子上想坨的面,微微蹙眉,片刻,站起来往二楼走,停在江莺的房间门口,轻叩几下。
过了一分钟,门从里拉开,风顺着躲进去。
江莺正在用毛巾擦发尾,小脸被蒸的发红,眼神水粼粼的一片盈着光,认真的又带着点局促地看着李北,低声说:“刚洗着背英语,结果忘了时间,不好意思。”
李北发丝干透,遮了大半眼睛,黑亮的眸子不动声色地滑过女孩儿细白的脖颈,睨着一滴水顺着她的下颌滚落在肩上没入锁骨。
垂在身侧的手,青筋凸起,微微握了一下松开,李北凑近一步。
江莺怔了一下,擦头发的动作停下,抬起头看他,一片茫然不解。
李北控制在一个礼貌的角度,伸出手,微凉的指尖从她发丝的耳畔上掠过,经起一片混乱。
风一卷,跃过窗,卷起女孩儿身上的馨香。
李北摊开手在江莺面前,声音压得低,带着点哑:“有个毛毛。”
江莺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心里莫名怯动,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后退半步,迟疑地微微地点头,说:“你先下去,我马上过去。”
李北掩起眸子里的暗,转身离开江莺的房间。
空气里留着淡淡的肥皂香,是少年身上的味道,与她的花香相比,淡得烈。
走下楼,李北背对她坐老槐树下,几片落叶飘下,有了几分诗情画意。
江莺打个颤,李北跟诗情与花意毫无关系。
应该是,暗杀前的宁静。
坐在李北的对面,江莺瞥了眼只露个屁股的黑子,果然没看到它的狗碗。
低头看着碗里的鸡丝与胡萝卜丝混在一起。
“……”
不是很好吃的样子,但好像不能不吃。
江莺抬眼,窥一下李北,用筷子把胡萝卜丝拨开,下一刻微顿。
少年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是掀起眼皮,凝在江莺的筷子上。
“……”
有一种鬣狗盯上的阴森感。
江莺没在拨开胡萝卜丝,沉默着咽下去,鸦羽似的睫毛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