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之人
临近下午的时候,杨天远来找了一趟,带着林昭雅一起来的,当时彦歌正巧在屋里发呆,嘴里舌头还在回味刚抿化的“清心”的苦涩。当两人推门进来时,她还有些恍惚,但很快恢复了清明。
杨天远面带欣喜——每次她只要露出这种表情,就意味着有些“好事情”要发生。只是彦歌还没摸出这个规律,她茫然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少女兴奋地朝她快步过来。
“傍晚要一起去‘云间’看看吗?”她握住彦歌一只手,“我听说留鹤山的弟子们会在今晚举办庆祝会,晌午的时候师姐们说的,会很热闹!虽然不能过去,但是隔着索桥看总可以吧。”
“大概就是迎新晚会一类的,这两天那边总算人到齐了。”林昭雅靠在门边适时补充道。她神色淡淡,看上去对这些活动不是很感兴趣,“历届都办得挺奢华,这次也不例外。不过外表看着华丽,里面说不准会乱成什么样。”
“嗯……庄里还是会管的吧?”杨天远眨眨眼,又冲彦歌讨好地笑笑,“你看嘛,昭雅好像不太想去,你会陪我的吧?”
她一直都很会笑,像只兔子似的蹲在彦歌脚边,仰着张小脸甜甜地望着对方,眼睛亮晶晶的,即便对上彦歌那张表情万年不变的面孔,也只是短暂地胆怯了一会,很快坚定起来。
只可惜她的可爱攻势撞上了块铁板。
“为什么?”
“啊、那个,我一个人不敢去……那么多弟子在,说不定还会放烟花。虽然前不久才过了年……”没想到彦歌会反问,她突然心生胆怯,眼神飘飘忽忽的,视线逐渐转移到了旁边桌脚,“而且烟花一个人看,那多孤单呀。”
“你就陪她去吧,今晚我得留在这补完课业,她倒做得快。”林昭雅拎着医箱回了自己榻上,她好像很疲惫,趴上后除了伸手挣扎着把枕头往这边搂,没再有别的动作。
其实彦歌本来也没有拒绝的想法,只是随性一问,安排就这样定了下来。
快到傍晚的时候,又意外接到了萧君澄的来讯。扁玉状的仪器碎开后附到耳旁——彦歌还是不太习惯这种交流方式,听到声音时下意识往身边看去,正巧碰见杨天远在榻上捣鼓自己的小饰品,少女对着镜子几番比较,明媚的笑容,还有珠翠间清脆的碰撞。
“在忙?”
“不。在学舍。”
灵力传导让那头的声音有些失真,萧君澄的声音像被笼罩在雾里。彦歌仔细听了会,发现除开他的嗓音,还有一些背景音,听着像是树林间的风声。
“有声音。”
“嗯,我在山门附近。这儿有处平台,风大。待会就要下去了,只是听说今晚留鹤山那边有烟火会,想看完再走。”他又简单问了一遍彦歌的日常起居,这才终于说起正题,“刘远和你说‘砺剑’的事了?”
“是。”
“我没什么意见,如果你答应了,那就好好准备。”没有回话,萧君澄知道她在等什么,笑了笑,“我当然会去。母亲一定很惊喜,毕竟几天前才刚刚入学,没想到几个月后就要出师了。”
彦歌很板平地回答他:“好。”
“……嗯。那里确实没什么太危险的东西,寻常弟子都能处理。你只用好好学,旁支末节的部分,就到时候再和你讲。”萧君澄说得轻缓,他的声音仿佛飘荡在风中,有时甚至会被自然噪音给盖过去,看来过几日说不定会有雨。
感觉到对方似乎还有话想说,彦歌便没有出声。
“没什么要紧事了。今晚如果有机会,也去看看烟火会吧,花样应该和东境的有所不同。嗯,我还记得你的两位室友,不知道她们以前是否见过。说起来其中有一位似乎颇为外向,想来这样的活动她不会错过,如果她邀请你,不妨答应。玩得开心,但记得别靠“云间”太近,也不要误了宵禁。”
之后就只剩下了风声,萧君澄没有急于断开通讯,直到彦歌自己摸索着结束通话,两端才安静下来。
碎玉合拢直至无痕,被放回原来的位置。
正巧杨天远已经收拾好自己,正满心欢喜地等着彦歌。她看起来就像售卖胭脂水粉的柜台上会摆放的,用来吸引女客的瓷娃娃装饰,明眸皓齿,粉雕玉琢,左手腕上戴了根珠链,坠着个小铃铛。她像夜里的一盏小灯,亲人而讨喜。
与之相反,彦歌只是换了身衣服,临走前才被同伴逮着好好打理了一番,等到出门的时候,长街上已经挂满了灯笼。
林昭雅埋首奋笔疾书,半途才得空朝她们挥手道别。
不少弟子也是结伴而出,似乎因为烟花会,今夜格外拥挤。杨天远一路紧紧牵着彦歌,怕和她走散,而彦歌自然地担起了开路的任务,直至摩肩接踵地顺着人群到了牌楼外,道路宽敞许多,两人终于得以并肩前行。
在索桥已经遥遥在望时,第一枚烟火才突兀地拖着细长的尾巴直冲云霄,在短暂尖锐的擦声,肆虐的风声,还有人群骤然兴奋的欢呼声中,火种骤然爆发成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