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久违的汉字从他的嘴里蹦出来,温夏一瞬间竟有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她回头看他,江恕壹就那样坐在电脑前,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看。温夏觉得像梦一样,突然就不敢说话了。
良久,江恕壹移开眼神,再次开口:“今天晚上的稿件内容发给我定稿,明天让Gina带你去采外景。”
“外景可以我自己去找吗?”
“随你。下周国际电影节公司有很多艺人要参加,你最好避开外景锚点。”
“国际电影节?我可以去看嘛!?”
“你?什么身份?”江恕壹抬头看他一眼,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他看着温夏从眼睛闪着光到逐渐低下头去,又心软道:“去可以,得干事。下周三去外务部领工作证。”
“好的,谢谢总监。”
她回去了,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间办公室,又全身泄气地坐回自己的座位。是啊,她什么身份呢。
温夏高中是编导生,高考超线七十多分考上北京电影学院,毕业四年却一部作品都没有。凭良心讲,以她的才华,无论是专业对口出来当导演还是做编剧,都不会差到哪里去。可是她却偏安一隅在一家还没上市的影视娱乐公司待了四年,做了四年的市场分析。
高二学艺术课的时候,江恕壹问她学这种东西干嘛,她也曾一脸春风地说:“我,温夏,天生就是为电影而生的。”
七岁学美术,十岁开始用摄像机摄影,十六岁系统学习编导,十九岁考上全国顶尖电影学院,本该前途无量的温夏,二十六岁时还在给别人打工。
她黯淡到不能再黯淡。
可就在江恕壹说出那句刺耳的话之前,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远了。
她低头看自己的策划稿件,已经很久没有写过剧本了,逻辑几乎完全混乱。
电影节当天温夏才领到工作证,据工作人员说,她的任务就是给明星递签名笔的。
“这个任务也归我们管?”温夏不解,她现在好歹是策划部的人,搞搞脚本编排之类的吧。
“你才刚来,怕你搞错。”
行吧。温夏领了工作证又回去了。本来以为是很轻松的工作,结果晚上她穿着单薄的长裙,一段短短的路走了不知道多少遍。
主持人是国内很火的一位演员和一个英国人,温夏不认识,没敢多看。
麻木地走完签名环节。温夏终于可以回到后台休息了。她也能认认真真的看颁奖环节了。有一些人,她是认识的,于是她在雷动的掌声和惊艳的欢呼中看着昔日的好友或者竞争对手风光的领奖。
晚会进行到尾声,人差不多都退场了。
结束部分是由另一个公司负责,于是有人提议去聚餐,恭喜一下公司里获奖的几位艺人。
出了会场,他们多半都开了车来,只有温夏没有,她站在路口,犹豫着要不要打车去。
踌躇之际,江恕壹驱车停在她面前:“上车。”她愣了几秒,夜晚的风就把她挽在脑后的发髻吹乱了。寒意从裸露的小腿往上侵蚀,容不得她多想,屁颠屁颠地就上了车。
也许是唯二的两个中国人,也许是曾经就认识,两人习惯用中文对话。
车上开了暖气,说话时还是有白雾呵出来。“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江恕壹开口,撕破长夜的死寂。
“不是你说,以后再见了,不要说认识你么。”
两人的视线在后视镜里相撞,似乎时间真的就倒转到了很多年前的那天,阳光刺眼到不行,汗从脊背处往下流,一点风都没有。
温夏手里的玉镯子在江恕壹脚边炸开。已经分不清脸上是泪还是汗,仍是那样歇斯底里地吼着,江恕壹没有立刻说话,弯腰捡起碎成四段的镯子,然后用力将它们全部扔进了湖里,湖面溅起的水花又沉沉的落下。
“温夏,我们好话坏话都说尽了,也算圆满。以后在天涯海角再见到,不要说我们认识了。”
他说完就转身走,沿着湖线一步步地往回走。那条路是他来找温夏的必经之路,他走过很多很多遍,却万万没想到,随着破碎的玉沉底,那次便是最后一次了。
“是你先让我滚的,”江恕壹记得很清楚,那天她用尽力气骂他,因为太多太多背叛,误会,意外,他们没有人听对方讲话,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各执一词。
“可我只是想让你多陪我一会儿。”温夏没看他,眼眉低垂。
其实当年的误会太多,也没有得到解决,她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就会不在乎了,但是即使时隔这么多年,再把那些烂事拿到台面上来说,就像沉积了色素的伤疤,用力按一下还是会隐隐的疼一样。这些事情没有得到妥善的解决,再过多少年它还是会显露,变成一个钩子,把两个渐行渐远的人又重新拉近,告诉对方,我们还有问题没解决呢。
到了包厢,两人并肩坐着,却没有再说一句话。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