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浴爱河
为什么是沈穆?为什么是沈穆?
李灵均也想问这个问题,可……
天知道啊!
李灵均欲哭无泪地看着阿耶,阿耶面上无风无波,可扶在搭脑上的手却抓的很紧,好像是怕自己被震出去。
一阐提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在上国天子面前,到底还是收起了自己无赖的一面,企图重新树立起一国之主的形象。
他没有注意到大皇帝的瞳孔地震,也没有发觉而大王李灵均欲哭无泪的神情,只在大皇帝赐下的椅上坐了半边,委委屈屈地陈情。
“……三个月前,上国礼仪院的回信里还说:上国公主知晓国主的真心,无奈天高海深,天堑无涯,还是各自珍重为好。当下不谷就出发渡海,凭着一颗真心来了,不过短短三个月,公主就忽然成婚了?”
他开始掉眼泪,因为身无长物的原因,只拿装钱的袋子擦眼睛,李灵均在一旁看不下去了,递过去一只棉帕。
“大皇帝,四年前您请不谷吃过羊杂面,还派兵护送我回去夺位,不谷记得您的恩情,可小鹅公主是不谷一生的执念,这么突然我接受不了……”
皇帝开始挠头。
沈穆就沈穆吧,横竖都是在他的可控范围内——都是做戏,谁都一样,再者说了,一阐提这小子死活认定了沈穆是他的情敌,再换个人又要多费口舌。
“一阐提,你是阿黎和尚的亲生儿子,又能忍受惊涛骇浪、千里万里的渡海而来,可不就是又聪慧又坚毅的化身?朕觉得情爱一事都是虚妄,于你而言,放下,不过就是念几遍经文、诵几天佛经的事。”
“大皇帝……”一阐提欲言又止,“我不是和尚,我不会念经。”
皇帝哦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继续劝慰他,“这几日,你就住在上国国宾馆里,距离公主府不远,你若不信,就去瞧瞧公主与驸马是怎么恩爱的。爱情,就像夏天里的一场暴雨,上国最好的星相师都预测不出来,朕也无法左右啊……”
一阐提又开始抹眼泪了,一会儿才说道,“不谷有眼睛、有耳朵,凡事只信自己。”
皇帝无言地看着他,一顶金子做的王冠卡在包头的头巾上,下方一张小黑脸还透着些许的稚气,想一想他万里渡海而来,确实也不容易,不免生出了一些恻隐之心。
“李灵均,这几日你就陪在国主的左右,尽最大的能力叫国主舒心满意。”
李灵均拱手接旨,一阐提垂头丧气地站起身,哑着嗓子说道,“大皇帝,不谷给您带了小山一样的贡品,还在后头的行辕上,到时候车到了,不谷再来拜会您。”
皇帝挥一挥手,同他说了再会,在他转身而去的那一刻,皇帝忽然觉得很奇怪——这番接见,不仅没谈到什么贸易往来、对上国的国策,连阿黎和尚何时回上国都没有涉及,就听他哭了。
罢了罢了,曼度国小国寡民,一向奉上国为宗主,平日里国书往来频繁,也不计较这一时。
除了这一宗,皇帝又陷入了那个问题:为什么是沈穆?
是哪里出了问题?
皇帝仔细思索着,忽然想到了那一日卦仙儿劫持小鹅,沈穆营救她时,在神都城惹下了轩然大波。
彼时他要沈穆去平息此事,如何会愈演愈烈,甚至传入了偷偷进城的一阐提耳朵里?
罢了罢了,一切尘埃落地,沈穆就沈穆吧,可信度还会更高一些。
这一头李灵均把一阐提送回了国宾馆,短短风在一旁笨手笨脚地为一阐提脱鞋,李灵均看一阐提耷拉着眼睛眉毛,困的五迷三道的,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命亲信先回王府,调六个女使来,又打发短短风去打水,然后吩咐了国宾馆的仆役准备饭菜,这才消停下来。
“阿提啊,哭累了吧?睡一会儿,天黑了本大王带你吃夜市去。”
一阐提困的睁不开眼睛,在床上直蹬腿,“不吃不吃,我要去看小鹅……”
李灵均见一阐提蹬掉了被子,走上前捡起来,刚俯下身想给他盖上,一阐提就忽然坐起来,张牙舞爪、怒目而视。
“二大王!我要去见小鹅!”
李灵均被他吓出了一身冷汗,连连倒退几步,拔腿就跑。
“见见见,晚上本大王来接你!”
他捂着胸口从国宾馆出来,看见亲信在一旁有话要说,这便匀停了气息,示意他说话。
“小底去打听了。国主是卯时二刻进的神都城,起初是在定鼎门下用朝食,后来同食客们聊天,知道了公主同沈穆的婚事。”
“离谱。沈穆什么时候同我妹子有婚事了?”李灵均发着愁,挠着后脑勺,“一阐提的行踪是什么时候被百骑司发现的?”
“卯时三刻。与此同时通知了您。”
“百骑司的人不应该这么无用,”事已至此,李灵均抱怨也无用,“他自诩监视追踪的能手,却连悠悠众口都堵不住,真是个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