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雨露(十)
宠坏了,有了机会总要驳她两句。
恰好孙苗二位姑姑正上菜,佑珍便指一道松花蛋豆腐说味很好,豆腐细腻,酱汁鲜香,提着小银勺送给何夫人尝。
接着又笑:“咱们只是俗人,吃盘豆腐就高兴。韦小姐生在大贵之家,哪知平民百姓仕途艰辛。不说远的,我家里老翁考过三次才入雍州,混个小官到处奔波。有了功名,才能光宗耀祖,惠泽子孙。”
韦思舞却说:“卢夫人误会我的意思。生在大贵之家,却像多余之人。来到雍州,又像摆设。其实我比那些求功名的可怜。”
“娘娘,”她的头发用珍珠簪挽起,珍珠颗颗浑圆整齐,泛着寂寞的光,“多年前我的未婚夫死了。他走了,可他母亲一人住在南方,所以每年我总要过去一趟。刚才的话,也都是事实。娘娘很清楚,我离开两个月,对汉章院没有影响。”
原来是这样。我立刻答应,今后每年,会有官船送小姐过去,不过需早去早回。
看着她,尔后笑道:“功名易得,深情却难能可贵。其实汉章院很需要姐姐。”
她的身子朝后微挺,拾起扇子,手腕的红珠缓缓滑动。目光微烁,忽尔说:“娘娘两样都有了,难怪到处发送恩典。”
圆桌的气氛略微僵凝。何夫人开口:“少抬杠了。小舞,瞧皇后多大方,你要去那里,她就派船送你去。”
于是韦思舞微笑向我颔首:“多谢娘娘。”
安福郡主岔开话题,向我打探侧宫选人的事。
这件事要等到明年。今天开支太大,河道花掉许多钱,侧宫若有新的开支,要等来年的帐收上来。侧宫的屋子我未亲自看过,重新布置要花费多少,还要仔细算算。另外预备选多少人,要看内库拨给的银两。
“若能给个八百一千,选几间大屋子,算上近侍、洒扫、日常供给,一年养三四人最多了。”
郡主便笑:“娘娘真会当家。”
面朝众人,毫不讳言:“每年就这点银子,人少些,各自分得就多,日子过得松泛些。嫂嫂们都是过来人,懂得内宅以清静为上。”
只有直爽的冯小如接话:“这些年真是节俭到极致。回想庆禧那几年,处处莺歌燕语,锣鼓伶人挤作一堆,黄金柱琉璃瓦,从没听谁说过缺钱。”
同样直爽的春姨回答:“可不是,这样埋头过一辈子真是福气。老主是有福的,难怪他叫福王了。”
我原意告示众人,别着急向我举荐低眉顺眼的小妞。她们突然谈论起前朝,就按下心事仔细听。
安福郡主轻声低语:“陛下倒不像他父亲,一点都不像。但愿他像他的皇爷爷,待人真诚,做事公道。”
画卷上的景泰老主是位宽脸蓄胡,眼窝凹陷的男人。他娶了当时南宫氏的长女,冒八易九的姐姐。崔流秀说过,他俩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我听了很高兴,但愿单立像他的爷爷。
女官见众人胃口不错,寻问要不要再上几道菜。我点头说好,我想吃芝麻馅的糯米丸子,郡主和冯小如要吃新鲜瓜果。几阵夏风吹过,吹来稻谷的味道。等待的间隙,众人便倚着栏杆看山坡下的谷田。
何夫人在我身旁,凑近叹气:“哎,陛下眼高于顶,给咱们吃记闭门羹。娘娘,如此一个闷亏,我唠叨两句,家里老头就骂我不识抬举,差点没叫我上船。”
我知道她的意思,含笑回答,陛下不懂欣赏温柔烟雨,不过没关系,这世上有其他人喜欢。
何夫人趁机提起:“去年河东王府来说亲,老头子却说,他家明年要外放邺城去。本来是门好亲事,只是我不舍得小妹嫁太远。”
我便问,哪个王家,是下江王氏一脉么。
何夫人回答:“这也说不清,他们祖上都在河东那片,散落各地,都说自家姓王。如今邺城兴旺了,家大业大,相互联络起来。邺城的当家王相公愿意提携,向陛下请过旨,要个专管运输茶叶的差事。陛下虽未下诏,不过口头应允了。”
那是件好差事。未来河道完工,洛水连通邺城至京都,京都再往西走,就能到鼓城,水路运输最要紧。
我点头笑道:“去邺城不错,那里富庶,山明水秀。孩子长大,缘分落到哪里,不由父母说了算。”
何夫人抿抿唇:“娘娘,这些老妇都明白。只是…最棘手的,去年我回绝了媒人,只怕他们不肯再登门。”
原来她烦心的是这个。想来能让王珒看上的,心志气派都不会小,斟酌而道:“大夫人别急,让我写信去探探究竟,问问人品相貌,能不能配上你家姑娘。”
头一回做媒人,我也不敢莽撞。何夫人却十分高兴,嘴角溢出笑,朝后一步,磕到佑珍的脚。
佑珍一直帮着我,挽住她的臂膀,将人带回桌子,边走边说:“我没说错吧,皇后常说何家小妹讨人疼,应该寻个好姻缘。”
重新回到圆桌,桌上有蜜瓜打碎的汁,仔细喂姑奶奶两口。山坡风大,芽芽取了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