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之后
生活步调不同关系实在一般。下学后,谢瑾言多心无旁骛,直奔秦楼而归,商杰则是东瞅瞅西逛逛,慢悠悠地溜达回来。
今日同往常一样,书院下课,谢瑾言是第一个回来的。
只是。
他左脚刚踏进秦楼的门槛,习惯性地温柔地笑望向柜台方向,那是沉香经常坐的地方,十次回来有八次她都在那里,二人总会这样简单对视一眼。
“回来了?”她总是这样轻快自在地说上一句,让他客居秦楼、身在异乡有些孤单的心微存暖意。
但今天,
秦楼柜台前围坐了三个带着青面獠牙的家伙。面具栩栩如生,青色如地鬼、披发亮牙;赤色如血煞勾唇瞪眼;还有一张黄橙橙的面具没有鼻子没有眼,露齿而笑,清清楚楚十六颗牙齿。
青色面具的正大咧咧拍着桌子,赤色面具的人嗷嗷大笑,黄色面具的人虽没大动作,但也从后环抱着赤色面具的头,摇晃不宜,画风委实乱糟糟,不堪入目。
谢瑾言:“???”
他眨了眨眼,收回试探而出的左脚,略略退后几步,看了一眼牌匾,又默默走进来,再向柜台看一眼——
三只刹鬼这会没了动作,齐齐朝这边张望过来,不约而同地直勾勾瞪着他。
谢瑾言:“……”
他又想后退了……
才退一步,撞上从门槛跃过来的商杰,对方没站稳,“哎呦”一下差点栽倒到地上,被谢瑾言一把拉住推到自己前面。
“你后退干什么?”商杰揉了揉被装疼的肩膀,他解释今天早回来的原因:“今天是上元节,这会店铺都开了,我们喊沉香她们一起出去玩,怎么样?”
谢瑾言没说话,商杰还奇怪他今日格外沉闷呢,就听沉香爽快道:“非常好的主意!我加入!”
上元节看灯猜谜最是有趣,还有各种民间戏班子杂耍在街头表演,算是娱乐不够丰富的古代生活中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沉香第一个举手赞同,顺带从前台翻个跟头跳出来,来到商杰面前,对他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还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准备踮脚拍拍商杰的肩膀。
商杰如今已经十六岁,曾经虚胖的身材在沉香持续不断地锻炼(压迫)中逐渐抽条,个头比商老爷还高了不少,比沉香更是高出一个脑袋来。
只是——
谢瑾言:“……”
莳花有些迟疑:“小姐,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巧兰也捂住嘴,嘿嘿一笑。
不出意外,长了个头没长脑袋的商杰看到沉香红叉叉的面具后,发出杀猪一般的惊叫:“啊啊啊——鬼啊!”
沉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带着面具,她手指一勾将套在脸上的面具扬到后脑勺,露出还带着酒窝的笑脸来,
“是面具而已啦,红脸亮眼,是不是很酷?”
摔了一个大屁股蹲,半天爬不起来的商杰嘴角抽搐没有接话,沉香又将目光转向谢瑾言,对方表现还算淡定(毕竟惊吓过了):“是挺好看的”他想了想,许是觉得说得太短不够让人满意,又补充道:“和沉香小姐的气质很搭配。”
商杰坐在地上翻白眼:亏你说得出来!
谢瑾言今日穿着一袭青竹云纹长衫,领口严丝合缝地扎好,腰间挎了一个单肩式的并没什么花纹的粗布白包。
这是沉香年前亲手做的,快要及笄她最近被媒妈按头学习女红,奈何天赋不高,走针粗糙,为了不浪费布匹她一直用粗布练习,几个月功夫下来最后就捣鼓出这个玩意儿。
白布粗包,实用却过于简陋,秦楼一众姑娘们被养得都金贵讲究自然是不愿带的,商杰也是富贵小少爷一枚,是以最后是谢瑾言捏着鼻子天天背上了。
令沉香感动非常。
许是因为被拐卖去竹苑的那段经历,谢瑾言多数时候都是冷静镇定、沉香眼中的温和乖巧,却是其他人眼中不假辞色的冷淡。故,就算背了这个针脚拙劣的破包,也无人调侃笑话一二,连书院的夫子都额外高看,夸他是躬行节俭,行有建树。
这事沉香原是不知道的,谢瑾言也无意将书院的事情拿来秦楼说,尤其事关他人对沉香做出的白包的看法。但商杰是个大嘴巴,很快就将这件事在秦楼宣扬开来,还带上自己的点评:
“哼,学习好就是了不起,说不定连哈口气先生都会觉得是芬芳扑鼻的。”
谢瑾言:“……”
谢瑾言这会低头看地上赖着没起来的商杰,感觉对方眼神里的意思和上次吐槽自己被先生夸时候的反应差不多,于是在商杰开口说话前,便主动递过去一只手。
商杰露出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惊奇表情,犹豫只在一秒钟,还是手搭在对方手臂上,顺着力道站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商杰总觉得谢瑾言这人一肚子坏水,对自己说话做事从没安过好心,这会拉自己起来还不知道打得是什么主意。
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