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填海与绣衣直指使
修玄功的两个少年退下了,人群还没散开,不仅因为结束的太快意犹未尽,也因为青袍少年过于收敛锋芒了,丹凤眼少年也没了脾气。
转头瞥了眼凑热闹的民众,人群被其锐利的目光扫退了几步,轻叹了口气:“众生皆苦,众生亦凉薄。”
本来杭珏清打算上前接上他的话,但少年缝针一般接着问道:“知道真州的户贴上,已经有多少民众了吗?”
“六百三十万余。”杭珏清回道。
“六百三十万吗?倒是比隔壁的安州少了些。”
“很多了,这已经是父亲采纳前代梦龙先生的《治平篇》后,定下策略才堪堪止住势头。”杭少也眉头微蹙,看向攒动的人群,老幼妇孺居多,一个头顶寿桃的小仙翁弹探出身子,腮红未退,眼睛晶莹剔透如桂圆荔枝果肉一般,悄咪咪的看向自己。
杭珏清便也两次闭上右眼,眨眼便算作和孩童打了招呼,孩子水汪汪的眼睛也弯成了月牙。
“田与屋之数,常处其不足,而户与口之数,常处其有余也。安州境内已经有四代同堂之家,挤在五丈见方的祖屋里,全靠家中一个男丁在蟹塘里作工养活。”阮嗣宗看到了那个小男孩,也学着杭珏清和他眨眼微笑致意,小孩却羞怯的又躲在大人身后了,惹的阮嗣宗轻哼了一声,又昂起他骄傲的头颅。
“我同师傅走过安州,遇到过一家有过四个孩子,养一头猪,大儿子带着小女儿去拾河边的猪草,小女儿脚滑落水,大儿子跟着去救也落了水,家里卖了半大的猪,再去葬两个孩子。”杭珏清回忆往事道。
“嘁,那猪倒像是给肉铺养的了。”阮嗣宗毫无波澜的回道。
阮嗣宗胳膊恢复知觉后,环抱胸前:“洪相已经拟了填海折,已经落在你们真州了,我叔父此行便是为了这事。”
“填海吗,倒是增长土地的好想法,但如何实施才是问题。”
阮嗣宗揉了揉肩,“但这不是我们考虑的,我们只是精卫鸟罢了,一道进去吧?”
两个少年三步跨过了府衙门槛,跟着一众官员进了堂厅。
如果真的是要填海的话,那么父亲就会是主要责任官。
今日自家侄儿虽落了下风,倒是与同龄人亲近许多,阮巡抚心情倒挺不错,同这位当年“春风得意”的阮学士又多了几分亲近,带着洪相的意思便拉了他同坐首席。
听着了洪相“填海折”的指示,真州府多位垂垂老矣的老官里,好似回光返照一般脸色气血上涌,连说话都快了几分,毕竟谁当初读了圣贤书不是想经邦济世的呢,同时这也是自己任上最后一件实事了。
钱是州府里出一部分,再同富商筹措一部分,劳役则是从真州、安州两地抽调,杭学士意欲将指挥所建在蜀冈三峰上遥望东海,只是具体的钱粮拨调数字仍待核算。
席间,两个年轻人不时建言献策,引经据典,一者规划过程,一者对填海后的规划提出建议,尤其是填海后的善后以及渔民的安置,事无巨细,空有热血抱负的一众老叟,便频频点头,重复说着:“下官附议。”
不消半个时辰尽快结束了议事,不得不让老人们感慨,两个青年人真不愧雷厉风行四字。
夜间给巡抚的接风宴也并未大张旗鼓,倒是出了几道趣迷,如:今有甲发长安,五日至齐;乙发齐,七日至长安。今乙发已先二日,甲乃发长安。问几何日相逢?
均是杭珏清赢了彩头,另一位青年倒是自顾自喝酒赏花,毫无兴致,寻思着这花插在头簪上也不好看啊,打架也不方便。
阮巡抚席后又拉着杭珏清手谈,不多时便投子认负,倒拂须而笑,问道:“杭公子觉得填海一事在哪里?”
杭珏清看向眼前的胖巡抚,“在人心。”
“玄了,倒也在理,筹钱募粮要和人伸手,招募劳工也要人,倒底同不同朝廷大势一条心也是问题。当然,更少不了宵小之辈的掺手。”
杭珏清摩挲着放下棋子:“请您明示。”
阮巡抚摆了摆手:“谈不上,你的师傅是前朝皇子,我们一直很关注他,但这些年的确闲云野鹤,好似放下世俗愿望了,但终归还是要关注的,你父亲虽同意你拜他为师,却也第一时间通告了我们。”
“您的意思是,我师傅不希望这件事办成吗?”
“不确定,但他手上有朱维令,四十年前被覆灭的前朝组织,国家目前内忧外患,自然有人冒头,乱起来便有了可趁之机。”胖巡抚顿了顿。
“所以我来这里还有第二个目的,收录你为绣衣直指使,希望你来刺穿你师傅的面纱,当然也要伺机窥探朱维令背后的组织,更重要的是看看到底有没有这个组织。”
杭珏清笑了笑:“巡抚是真想让我做师傅身边的卧底了?”
胖巡抚端着茶杯,用杯盖捋了捋浮在桌面的茶叶,笑而不语。
“那我只要点头便是绣衣直指使了?有何凭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