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医院消过毒的走廊,化学制剂刺鼻味道弥漫,护士快步走过,掠起白衣衣摆。
“38号,夏聚,38号,夏聚。”
急切的人声喊了两遍,长廊内却无人应声,护士望向后面成串的挂号单,又急着喊道。
——“38!38!”
走廊里,夏聚走得不急不慢,伸手闲闲地戳边上搀扶着自己,一脸严肃的舒语蝶:“你怎么不笑?不好笑嘛?她在喊我三八哎。”
“不好笑!”玩笑话没有效果,舒语蝶瞪他,指着他的左手小臂:“快点走,再不急着进诊室,我就在你伤口撒盐!”
左手小臂只是简单处理过——舒语蝶手忙脚乱找餐厅大厨发财拿的纱布。
纱布包得松松垮垮,将掉未掉悬在手臂上,像是一碰就掉落。
夏聚伸手微微扶住。
瓷片划过小臂时,大脑放空没给他时间反应,他不清楚过了多久,但舒语蝶确实是很快拿着纱布到了他身边。
而动手的那个傻叉,冲动完就当场成了傻子,拿着瓷片愣愣跌坐在地上,失声嘀咕:“我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附近刚下班的民警同志,听见哄闹声火速到来。
“你听见了没?”舒语蝶冷脸问。
“听见了听见了,我跑过去行了吧。”
夏聚立即放开舒语蝶的手,没等到她应声,就窜了出去。
外科诊室靠近走廊尽头,转角就是楼梯,舒语蝶在身后骂着制止。
夏聚刚迈步跑了几步,端着药瓶的护士姐姐淡定走过,顺带礼貌提醒:“这位患者,医院禁止奔跑。”
夏聚立即停下脚步,脸上挂笑:“好的。”
舒语蝶快步走进,见左手小臂的纱布因刚刚的小跑变得更松。
舒语蝶捏他右肩膀:“你大多了还跟小孩一样乱跑?!”
“别捏啊,我是病患!”夏聚扭着躲开。
“右手也有伤?”
“没有没有,不敢有。”
两人小打小闹,进了诊室就安静下来。
主治医生端起眼镜,眯眼细看,端详坐下的病患:“家属先出去一下。”
医生避开家属,和病患单独聊天的情况并不少见,但这确实明晃晃地吓人,暗戳戳扎着人脆弱的神经。
诊室只剩医生和夏聚。
医生是个近四十岁的男人,戴着蓝色口罩,露出的眉眼显得和蔼可亲,白大褂一穿,权威极致。
夏聚愣住,问:“医生,这伤您这么快看完了?出去的人是不是错了?”
“不是啊,”医生解开纱布:“最近来得勤的都是吵架的小夫妻小情侣,吵起来不管不顾的,一不小心就划了磕了,我还以为你们也是呢。”
夏聚摇头否认:“误会,我们啥也不是,就朋友而已。”
“朋友?”医生拿起碘伏,笑说,“我赌你们很快就不是了。”
夏聚微微抬着胳膊没敢乱动,涂在伤口的碘伏刺痛已经妨碍不到脑子运转。
这十四年生死与共的交情就要变味了?
“小伙子,受伤了就别皱着眉头了,有什么想不开的,碘伏也没多疼啊?”
医生以为是病患怕疼,下手轻了点,但鉴于两大男人间给伤口吹气太傻,只是递给夏聚一把扇子。
“不是,”夏聚接过扇子说:“我在想,她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和我绝交。”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误会了,医生的笑闷在口罩里:“小伙子你在瞎想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俩大概能成,那小姑娘刚进门的表情挺担心的。”
最后一点伤口涂完碘伏,医生取出新的透气纱布,语重心长,像在和自家孩子说话:“对自己有点信心啊小伙子,虽然脸上破了道皮,但没几天就好了,而且你长得又不差,看面相人也不错。”
被白衣天使夸的滋味相当美妙,夏聚心底开花之余,还惊讶医生懂面相。
“谢谢大夫。”
夏聚包扎完伤口,在门口和医生挥手告别。
走廊灯火通明,舒语蝶捏着手机,站在楼道转角徘徊。
那里比走廊暗,只能借上下两层楼的白炽灯光看清东西。
夏聚立在楼道里,没下去,徘徊这种行为一般不会发生在舒语蝶身上,除非她心烦。
而她心烦,只喜欢一个人静静。
“怎么了?”夏聚问。
隔着十几节的台阶,舒语蝶望向夏聚的眼神里,掺进了难得有一回的自责。
舒语蝶声音轻下去:“叔叔刚刚给我打电话了。”
能让舒语蝶称作叔叔的人,夏聚只认识一个——他自己的父亲。
夏聚沉声低头,插兜一步步慢慢沿台阶下去。
大理石台阶发生清脆的噔噔声,像是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