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云涌
宋朗星将白日里提审的内容都记录在册,就连洪大在地上扭曲翻滚的反应都写上去了,她坐在公房,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洪大与软玉虽然有纠葛,可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为何偏偏最近才翻出来。而且洪大手中的钱财几乎都输光了,被抓回来时还在赌坊,人醉的满面红光,手上还抓着不少筹码。
灯芯照映着她的眼眸,发出哔啵哔啵的声音。
宋朗星将案卷越翻越快,最后用力将其合上。
以大理寺丞的脾性,将洪大收监多半是已经认定洪大是杀人凶手了,即便洪大不承认,可是这大理寺有的是让他承认的法子,何况洪大既有作案动机,又有作案嫌疑。但是她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操纵这一切。
此刻洪大被关进牢里,里面只有一张草铺,溺便的地方和睡得地方距离不过几尺而已,洪大哪里受过这种苦,刚被关进去就拍门喊冤,吵得狱卒不得安生,辱骂他一番才识相不少。
宋朗星有心想再去提审,不过她知道上面的人关心的是怎么快速结案,更何况死的不过是个妓子,就像死一只鸡鸭鱼鹅那样微不足道,如果不是被当街杀害影响恶劣,恐怕都不会被移交到大理寺。
宋朗星思绪纷飞,脚步却越来越坚定,她要私自提审洪大。
虽然没有大理寺丞的允许,不过之前大理寺常有晚上提审的记录,蒙混过关应该很容易。
果不其然,刚刚还在喝骂犯人的狱卒看见宋朗星转瞬间就变了个面孔,毕恭毕敬的说:“小宋大人,这么晚还来提审犯人呢?”
连腰牌都没检查,狱卒忙不迭就替她将门打开了。
小宋大人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状元,据他打听,小宋大人很受上峰重视,恐怕前途无量,每次宋朗星来,他都格外注意。
“小宋大人,您小心一点,这个犯人是个贱皮子,不大识相。”
宋朗星点点头:“没事,你先下去吧。”
狱卒将门打开,将洪大提溜出来,还喝骂了一句老实一点,然后轻手轻脚退出去,将空间留给宋朗星。
监牢里十分逼仄,不见天光,只有一束夜光从狭小的窗户中射进来,照在宋朗星身上。
洪大本来就被吓得不轻,猛一看到宋朗星,还以为她是来索命的白无常。
他趴在地上,神情有些呆滞:“不是我要杀她的!不是我要杀她的!”
他抱着头,语速越来越快,近乎像在念咒:“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宋朗星没说话,静静听着他念咒,等他冷静下来后,轻着声音问了一句:“你说不是你要杀她的?那么是谁?是谁要你杀她的?”
洪大抬起头看向宋朗星,身体一抖,眼神里满是恐惧:“没有谁,没有谁,我是胡说的。”
宋朗星还想再问,可她马上闻到一股腥臊的味道——王虎失禁了。
她后退几步,蹲下同洪大平视:“洪大,你听我说,此刻只有你我二人,即便你告知我幕后之人,也没有人会知晓。”
她扶住他的肩膀:“如果你说出幕后之人,还有一线的机会洗涮冤屈,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王虎抬起头看她,表情十分痛苦,仿佛心里有小人在打架。过了许久他才开口,声音还有些抖:“我说了,你就能帮我吗?”
宋朗星认真的回视:“我敢保证,我会秉公办理。”
王虎点点头,将视线看向那扇逼仄的窗户,陷入回忆之中。
这几年来,他深陷赌场,十赌九输,家财散的一干二净不说,还欠下了不少赌债。家里的母亲被上门要债的吓得不轻,他只能东躲西藏,四处逃窜。就在前不久,有人找上门来,说能替他还债,不过有个要求,就是得去找软玉。在那一晚,替他还钱的人请他喝了一场酒,又告诉他软玉的行踪,他找上门去,不知为何情绪变得极其暴躁,仿佛完全不像平时的自己,见到软玉已经被激红了眼睛,等他反应过来时,软玉已经死了。
这几日来,他整日整夜的不能睡觉,只能借赌博喝酒来麻醉自己。
宋朗星问道:“那个人是谁?”
洪大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从未透露自己的身份,他只说软玉攀上了别人,已经被赎身了,要我去找她的麻烦,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宋朗星恍然大悟,洪大不清楚这个人,她却知道。能提前知道软玉被赎身的人,除了妓院里的人,就只有陈府了。
洪大说完后,紧紧拽住她的衣服下摆,涕泗横流:“宋大人,我还有机会出去吗?”
衣服下摆被洪大捏在手上,已经完全看不出形状,洪大面上带着一点希冀之色看着宋朗星。
她看着从狭小的窗户射进来的天光,说了一句:“如果能查清真相,你可免死罪,但活罪难逃。”
洪大松开宋朗星的衣服,仿佛如释重负般跌坐下去,能活下去,就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