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而远之
虽然她品行算不上多高尚,但也没低到这份上。
要不是晏清问她她家房顶修缮的如何,她也不知道那群人竟然是晏清派来的。
她之前就疑惑这群人手脚之麻利远超寻常人,又不喊价,没想到是晏清派来的。她还以为是李殊在外面找的呢,毕竟她下衙门时这群人刚提着工具往外走,说光线不好了第二天再来干。
受了晏清的好处,自然要矮上一头,于是她就乖顺的上了马车,好在此刻章礼还没出来,自己应该没被发现,宋朗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章礼被小厮领到世子赵实的书房,赵实将人都送走后,又匆匆赶了回来,在进门之前捋了捋头发,确定自己仪表完整后才踏进去。
倾泻一地的阳光并没有给一身黑衣的章礼带来多少温暖,反到显得他更加危险。
赵实请章礼坐下,自己也坐在一旁,并无什么主次之分。
赵实没让下人进来,自己动手给章礼斟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开始说正事。
“我就直接开门见山了,马上到年末,会考量你们这些新科进士的去处,一般是外放,但是我已经提前打好招呼,让你留在京中,补吏部的空缺。”
赵实说完停了半晌,随即颇有深意的看向章礼。
他虽然是世子,但由于今上无子,储君空悬,他应该是储君的热门人选之一。但是官家态度暧昧,迟迟不立太子,臣下几次上奏书,官家也只是说稍后再议,他们这几个世子便跟斗蟋蟀一样斗起来。
同在笼中,不进攻则视为后退,赵实别无他选。
他年少时长了一张娃娃脸,总被人说不够威严,母亲不爱听这样的话,对他要求愈发严苛,动辄责打,自此他很少同父亲母亲说心里话。每当母亲说自己不跟她贴心时,他讲起从前的种种事迹,母亲竟然反驳说道不可能,她绝对没有这么对待他,还说他只会记仇。
从他母亲身上,他就懂了,位子凌驾于你之上的,是绝无可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的,她只会责怪你为何没顺着她的心意,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是如此。
官家虽然是他的叔父,但他必须得装出恭顺的模样来,不能有他不喜爱的枝丫,有些事,就必须得交给其他人来做。
章礼就是他选中的这个人,一块良田,只要他能好好耕种,势必会收获非凡。朝中虽然也有不少有影响力的大臣,但大多都会反制于他,因此除了笼络大臣,他还需要培植属于自己的人。
他复又开口:“我许你高官厚禄,何如?”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是人人皆知的道理。
章礼喝完手边的茶水,淡淡的回答。
“士为知己者死,我愿将自己的才识许给殿下,直到君临天下,盛世来临那日。”
窗外的阳光似乎在这一刻静止,嘈嘈切切的蝉喧嚣的鸣叫着夏天,禁中远远有钟声传来。
赵实那张不再娃娃脸的面孔上,充满了坚毅,他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出声。
许诺是再虚幻不过的东西,唯有行动,才是真正的许诺。
赵实亲自将章礼送出府,等章礼走后,王府长吏站在一旁,问道:“世子把话都给他说清楚了?”
赵实点点头,看着远去不复见的车马的身影,淡淡的说道:“说了,我相信,他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会知道该怎么做。
章礼的冷静只维持到他走出王府,等上了马车之后,他变得异常低气压。
虽然他说话很理智,从脸上也看不出任何异样。可他的心里已经千次万次的倒放今天发生的事情。
他原本以为,虽然两人很久没见了,但只要今天两人一见面,就能把话说开,就能通从前一样了。
他实在没想到,今日宋朗星却离他愈来愈远了。宁愿欺骗他,也不愿上他的马车。
章礼的眉眼原本极为清冷,如同笔墨匀停的山水画,高高悬在墙壁之上,无声地,寂寞地,被一群又一群人前赴后继的瞻仰。
可此刻这幅山水画被人染上了色彩斑斓的颜色,于是那些清冷自持,那些寂寞无声统统消失,随之而来的事焦躁茫然与嫉妒。
他知道不对劲极了,可他却无能为力。
他的眉梢无意识的聚起,手放在手腕上淡淡的月牙形的疤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