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严
玉殷合上单房的门扉。
把拂尘不正经的搭在脖子上,他从庭院竹上折下一枝当作发簪,终于把那一头雪白的乱发绾成一个混元髻,瞬间仙风道骨的模样就有了。
李千沛嫌他迟缓,催促着:“是不是去道童单房?你快点说。”
“急死你。”他没什么好气,抬眼看了看空中那一星一月,“能与月争辉的,唯有长庚星了,我记得师父说,你在星盘里对应的就是长庚呀。”
“老头还说给我养了头龙呢。”
“……”
四更天了,山间隐约有声鸡鸣。
两人并肩走着,玉殷腰上的三清铃一路叮铃铃,李千沛听了几声后心底生出一阵凉爽清风,灵神俱稳。
玉殷左右想了想,最终拿定主意直接说:“那夜你匆匆赶回帝京,在皓灵宫里,薛同舟……欺负了笃严。”
“薛公?笃严?”李千沛没听懂,歪头看着自己的师兄,“他欺负欺负阙蓝我信,欺负个小孩子……”
“就是笃严。”玉殷脸上蒙了层霜,一改素日里的吊儿郎当,映着月光,竟然有些宝相。
李千沛皱皱眉,已经行至道童们的单房,玉殷拿拂尘柄在门上敲了敲。
“难道?!”女将军忽然明白过来,一把抓紧师兄的袖子,双目圆睁。
却是成薇开的门,她看上去有些憔悴,一见门外深夜归来的李千沛,边境多年磨砺的女将蓦地单膝跪下,说:“成薇该死,有负将军所托。”
她没来得及伸手去扶成薇,眼里只看到床上趴着的小道童,两步踏到床边,手掌悬在笃严头顶,久久不知道该不该落下。
“小严,现在如何?”
玉殷叹出口气,将李千沛悬空的手轻轻按到笃严头上,他头发细软,身体温温热热,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昏迷。
“也怪我,晚到了一步。在石阶上碰到的时候,他只剩最后一口气了,来得及用三清铃稳了生魂,勉强捡回来一条命。”玉殷语气轻,却听得人心肝俱碎,“还好阙蓝抱得紧,不然……”
李千沛看着他,等待这句话的后半句。
“小严的肠子滑出来了三四寸,若不是阙蓝兜住他抱得紧,怕是全部都出来了。”
啊——
李千沛在心里发出一声咆哮。
“薛同舟在茅厕里欺负的小严,”玉殷说着,掀起被角露出小男孩半截细弱的胳膊,上面全是短短的划痕,“他喝了酒还吃了你给的丹药,把小严死死按在柴堆上,孩子的肛/门……完全裂开了,流掉了身上一半的血。”
可是聋哑的笃严,叫不出喊不了。
李千沛单手捂住心口,好像被人用双手撕开了心脏,难怪那日阙蓝一直重复着让孩子们跟着成薇,自己太迟钝,完全没有想起薛同舟名声在外的恶习,还留孩子们在皓灵宫里。
转头看了看依然跪在门口的成薇,不可思议……一个成薇一个白芷汀,加上玉殷,依然没能阻止这样恶劣的事情发生。
“这孩子吧,襁褓中就生了大病,命大侥幸活了下来,也不知道是病根还是胎里不足,天聋地哑的,跟同胞的笃慈比起来,像小了两三岁似的。”玉殷有意无意念叨着,把被子给小男孩盖好,“这回又遭逢这样的重创,求生意志薄弱,小鸾守了他好几天,不停地跟他讲话,总算是过了最难的那关。只是以后还能不能像个正常孩子一样,特别是排泄……还有很多关需要他自己闯。”
“嗯。”李千沛一只手抚上黄鹤的刀柄,一只手捏了捏笃严的耳垂。
她身侧的灯火莫名闪了闪。
“你收一收。”玉殷拨开她搭在刀柄上的手,“这样重的杀念容易吓着孩子。”
“成薇!”她喊一声,“跟老子下山。”
说着转身风一样的就往单房外走,玉殷没有要拦她的意思,只是问:“去杀薛同舟啊?他回帝京了呢,你来的路上没遇到吗?”
“那就回帝京杀。”
玉殷跟着她走到空地上,有意无意地拨弄着腰间的三清铃,希望以此安抚她的情绪,“玉龙忘了当年在游州受的薛氏恩惠吗?薛公对你对伯衡,当真没有一点恩情吗?”
李千沛回头与他争辩:“所以笃严被欺负了就得忍着?”
玉殷将肩上的拂尘左右手倒换一次,撒开的马尾像扇子般在对方眼前转过,他低声说:“小鸾也几乎杀了薛公。”
“几乎?”她在拂尘开合间虚了虚眼睛,转而问成薇,“什么叫几乎?”
“若不是薛公心口有白天求来的那根上签,怕已经被捅穿了心脏。”成薇说,“确实是铁了心要置他于死地的。”
“那不是没事吗?我不要他的命,要他给我一个交代。”
“碰巧他也等着你去给他一个交代。”玉殷像是没脚一般的飘到她前面,拂尘再次倒手,有意无意地拦住了她的去路,“薛公这点癖好,你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