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上）

牛犊最在意的是高不高壮不壮。

“一百零几斤了。”

“啊……”追云部一人之下的尊贵亲王发出了感叹，“他失踪那天才八十九斤。”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已然记得儿子的体重。

“将军请了先生教他说官话，世子很聪明。”徐一品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准备抛出一个诱饵。

“对，他像阿荣一样聪明，写汉字学官话都比哥哥们快，御马打猎样样在行。”夸奖自己这一生最珍爱的宝贝，英俊的蒙古男人眼里竟然含着泪光。

阿娜尔无声地将一张丝绢叠好放到他跟前。

“只是可惜……”徐一品扯开鱼竿，准备抛饵。

“怎么？”朝洛蒙立刻神经紧绷，怕下一句听到的就是关于儿子的坏消息，“可惜什么？”

“大裕皇帝在他这个年纪……快要登基了。”

朝洛蒙一愣，没料到他会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可惜这孩子再如何天纵，回到你们身边之后，将来至多就是个嗣王……”徐一品语速故意放得很慢，“在我们大裕，嗣王的孙子之后连李姓都要收回。”

你们这一支沦落为普通贵族便是最好的收场。

“去年亲王你赠与那钦大汗三千匹马和族内青壮……真的只是出于对内兄的情谊吗？如果那钦大汗兑现了大会上的承诺，三个月拿下金州，你们六部将重新洗牌……”徐一品的话戛然而止，双方陷入第二次僵局。

朝洛蒙死死盯住那个花窗，他不知道对面的人在做什么，身上涌起一阵寒意，似乎那个薄薄的纱窗对面有金戈铁马在等着他。再看一眼安静站在一边的阿娜尔，她一副悠然的样子，仿佛这是一场家常的对话。

“那钦有命当了北陆皇帝，希日莫也不过是个郡王……”这句话的语气像极了嘲笑，“身为人父，你就是这般为儿子谋划的吗？”

朝洛蒙一震，猛然想起年少时与自己的几位兄弟在一起的时光。他们的父亲，追云部的上一任大汗，兼并了游离的数个部落，使追云部达到了空前繁茂。他原本是父亲最器重的儿子，也是最理想的继任者，只可惜……当初李燮掳走阿荣之后他迟迟不肯大婚更没有子嗣，倒是排行第七的弟弟白音布和争气，在父亲闭眼之前生了五个儿子。

白音布和顺理成章成为了新任的大汗，这十几年来不断向大裕示好，甚至提出过归入大裕版图，关于这一点，包括朝洛蒙本人在内的几位亲王都持明确的反对态度。

朝洛蒙曾说，要么就将他这一脉所有人全部杀死，不然不可能赞成这个决定！每当目睹白音布和向大裕摇尾表忠的种种，他都恨自己那大汗位不是自己的。

为了长生天赐予他们的草原，为了延续纯洁的蒙古血脉，为了阿荣前半生所受之辱！追云部不可以沦为大裕的从属！他绝不允许！

“你，是想让我阻止那钦？”他问得还是很谨慎。

“不。”徐一品立即否定，“我要你当追云部的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