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
李氏祠堂百年来只修缮不扩建,这是李昀烈当初定下的规矩。
又是一年春来到,祠堂后面的巨大银杏发了满树嫩绿色的苞芽,暖风一吹好像一夜之间又要多生出一些似的。
殿前司虽不像禁军一样要到边境轮值,却会轮值守卫祠堂,每次一个步兵营编制,驻扎在杏坪县,每日在祠堂周围巡视的步兵也不过两押,天长日久,守卫便松动一些。
这夜里暖风和煦,树叶沙沙,守在门前的士兵靠着门框打盹睡了过去,一个人影借着夜色与巡逻间隙闪身进入祠堂。
即便外面的世界已然是春意浓重,祠堂里冰凉的黑曜石依然凉得彻骨,他就着悬在梁上的长明灯,走到了天井中/央的石碑面前,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摩挲着碑文。
“哼。”他冷冷地笑一声,窸窸窣窣地撩开衣摆,对着矗立数百年的石碑尿了热热的一泡。
“谁?”门口的士兵突然发出一声质问。
他惊得差点闪了腰,胡乱整理好衣物,躲到了石碑之后,实在是太着急才发现鞋尖上沾了些许尿液。
门外那个质问的士兵又接着说:“哦,可是徐大人这样做不合规矩。”
另外一个略带沧桑的声音说:“玉字军只是途径杏坪,玉龙将军有伤在身,吩咐我们来祠堂拜祭一下,祈愿她能平安顺利回朝得见圣上……”
“那这位是?”
一个女声说:“在下是原边军杨松霖麾下马军副将,现玉字军骑兵副指挥使,成薇。”
“抱歉,军中女人少,不得不多问一句。”
双方都没再说话,似乎是士兵去杏坪县请示主将了。他躲在石碑背后大概明白了来的是徐一品和成薇,玉字军分了两批次南下回京,现在到的这一批应该是带着玉龙将军急行军的骑兵营。
他们走得也算快,离开白云不过二十多天,已然走完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他身手不好,并不知道哪里还能出去,如果外面的人真的进来,恐怕会立刻发现他,私闯李氏祠堂想都不用想,定是死得不能再死的大罪。
正当他犯愁的时候,发现在放置牌位的灵台背后,有个狭窄的甬道,他将头探出石碑,看了一眼门口,两三个箭步跑过去钻到台子下面,躲了起来。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了马蹄声,好像是回去通报的士兵回来了,当然没必要得罪李姓皇亲,便准了人进来。
只是奇怪,这样敏感的身份主将竟然不亲自来确定,不怕来的人是假冒的吗?就算有玉字军印信作为凭证,来混个眼熟也是好的……难道知道李千沛受了重伤命不久矣靠上了也没用?
他用小手指勾开灵台的桌布,看到进来三个人的脚,他们在天井的石碑前定住了。
哎呀,定然发现了他留下的尿迹……
“最近附近野狗甚多,估计是溜进来的野狗干的……”一个士兵解释道。
他心里暗暗骂一句,你才是狗。
“这狗腿也挺长的。”成薇说,明显压着嗓子。
“呃……”那名士兵磕巴了一下,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两位请自便,我等在门外不打搅了。请两位速速祭拜完,少做逗留。”
“多谢。”徐一品客气地说。
徐一品向来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怎么还来李氏祠堂祭拜?玉龙将军不是受了重伤吗?火速赶往凤池山才对呀,怎么像专门做样子给朝堂看的?他忽然觉得应该早点走,再逗留下去恐怕要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待士兵走了出去,徐一品走到灵台前点了一炷香,转头问那戴着兜帽的成薇:“你要不要上一炷?”
“不要。”她想都没想地回答。
她在祠堂四处走走,待徐一品上完香时,她已经走到灵台前拿起了神武皇帝的牌位,幽幽地说:“你这样的人,怎么能忍受跟他们摆在一起?”
徐一品怕她将牌位砸了,从她手里拿走了那沉重华丽的木牌放回原位,用极小的气音说:“你少说点这样的话,怕外面的士兵发现不了你是李玉龙吗?”
“应该已经起了疑心了,主将不来祠堂确定你我身份,定是去了玉字军驻地。”她说得漫不经心,似乎早有预备,“我溜出来的时候交代了成薇在车上假扮我。”
徐一品白了她一眼,抱怨道:“说你点什么好,人家为了投靠你,追了咱们四百里路,你让她在马车里装你……”
“人尽其用。”她抬手摘了风帽,“我这也算是给伯衡选媳妇了。”
“不要老拿这件事开玩笑,我是没关系,成薇一个没开窍的姑娘家,禁不起你们调笑。”徐一品低头掸了掸身上的香灰,“那天我问她,为何最后决定跟我们走,你猜她怎么说?”
“她真的喜欢你吗?”女将军今日穿的风斗是成薇的红色,显得一张脸气血红润,此时将一双黑目瞪得圆圆的,活像个梓州传统的剪纸娃娃。
徐一品伸手捏住她的脸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