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

秋分昼夜平分。

并不似前几日那样风和日丽，秋分天色阴霾，刚过酉时天光便猛地暗了下来，开平城百姓纷纷上街，场面错比上元节。

李千沛带着三人出王府的时候肖机语已经在门前等候了，她想起昨天对他言辞颇为严厉，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说：“玉字军式微，流韬远走边境，还需你速速成长。”

肖机语恭恭敬敬地应下，眼中含着疲惫的血丝。

“好了，今夜我不惹事了，你带将士们去休息。”她摸了摸腰间的白玉牌，感应到一份新的踏实。

肖机语还有话要说，被女将军按下。

琼瑛今日穿了淡紫色的碎花裙子，整个人俏丽非常，跟徐一品有一搭没一搭地拌嘴，“花魁是什么人徐大人是不是早就了若指掌了？”

徐一品露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微笑，“这次的平城花魁可不是女子。”

“男的？”琼瑛和阙蓝异口同声地问。

他点点头，说：“听闻叫做白芷汀，是各路恩客真金白银捧出来的，不管是男是女，姿色技艺自然是拔尖的出众。”

女将军面色却一沉，嘟囔一句：“姓白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大裕各个主要城市都有选花魁的活动，由各个勾栏间联名提交竞选名单，再广邀各界名流进行投票竞争，这些票都是花钱买的，但凡能选上花魁的，背后肯定都是上万贯进账。每培养一个花魁，必然都是自小习得各式的才艺，培养这样一个倌人，既拼财力也凭运气。

这次开平通过两三个月的选评捧出来的这位魁首，还是男子登上花魁之位的头一个，百姓们不顾变天之势纷纷涌上街头，一为目睹花魁美貌，二为庆贺陈都头惨死。

花魁会在主要街道上乘车走一圈，再回到自己的楼里，等待现场竞价，拍得他一夜。至于这一夜，是对酒当歌还是耳鬓厮磨，全凭花魁自己的心意。这届花魁出自以男倌人闻名的鹭楼，鹭楼在三十六楼里一直是前九楼，这次更是把楼内上下全部翻新布置了一遍，就为了秋分之夜能竞出高价。

大裕氏族好男风不在少数，帝京早在四年前也出过男花魁。

徐一品早早地去请过王爷，没料到王妃在今日连门都不让王爷出，觉得少了一番滋味的军师只有自己去鹭楼定了座位，也大概耳闻了昨夜发生在万利赌坊的事。

四人随着人流走到三十六楼路口，百姓们追着花魁车辇也刚好游完街回来，李千沛按着腰间新的佩刀，紧紧牵住阙蓝的手，他今日这身湖蓝，衬着头上温润的一支素玉簪，在人群中显出他像粉团捏的一样白。

徐一品高呼三声“好家伙”，只见转入斜街的花车缓慢行来，四匹大马拉着无顶的车驾，两旁除了观看的百姓，还有许多跟着车驾跑步前进，车后更是跟了一大队的小厮和追随者。护卫不得不把人群往两边推，怕绞入车轮里酿成祸端，沿街都是追着投花的人，他们把花朵和小果子扔到花魁的车里，已经满满装了一车。

待花车行至面前，李千沛才看清车上站的白芷汀，他穿了有繁复金色花纹的月白纱支对襟外袍，银鱼白缎面回字纹立领中衣，系三寸宽的玉石贴面腰带，头戴花冠，也借用了女子的妆面法，在眼尾画了晕开的半寸淡蕊香红。眉目格外犀利，眉尾入鬓、睫若扇面、鼻似险峰，脸上的每一处转角尽是锐利的，没有半点拖泥带水，每一处错落尽是极致高低，没有一丝骨肉多余。就连袖口露出来的手指都令人惊叹，骨节分明，蓝色的经脉分布在骨节上，指甲弧度都精致得像是雕刻。

连自负阅尽美人无数的徐一品都呆愣在原地，半晌说出句：“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花魁举起手示意车夫停下，堪堪停在这四人面前，他站得高微微弯腰拱手，嘴唇微启，“阙小鸾，许久不见了。”

阙蓝也回一个礼，“白蘋（pín）风，风采依旧。”

李千沛木然向这般神仙人物走近几步，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摆，隔着丝滑的面料摸了摸他的小腿，他虽没动，几个小果子还是从车里滚了出来。

白芷汀低头看到了佩刀的英气女子，声音温和地说：“这位想必就是玉龙将军了。”

一向厌恶白姓之人的玉龙将军愣了一下，后退一点抬头看他，亲娘，这怕是个泥塑出来的菩萨吧！人之极致真的能生成这样美貌吗？

阙蓝环视周围，无数目光集中到李千沛身上，她的表情竟然是痴呆……连着徐一品和琼瑛也是一副懵懂的样子，这不全部沦陷了吗。他上前一巴掌捂住女将军的脸，尴尬地说：“她没睡好，反应迟钝。”

男花魁倒是怡然自若，微微笑了一下，“将军一夜令平城三十六楼变成三十五楼，昨夜斩首恶霸的事迹已然是街知巷闻，蘋风拜服将军悍勇。”

百姓都尖起耳朵听他讲话，才知道为民除害的女将军也在面前，爆发出无数叫好声，人群更为拥挤，也想再看看女将军的样子。

“不如，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