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城
海阳城地处角州半岛的东北角,面朝西南背靠东海,地理位置优越海产丰富,拥有整个北陆最大的码头,是孔州南下海运的重要补充港。被丹军作为大本营之后,海运基本也停了,南下的商船需要绕道更南一些的崖子码头才能补给。丹军痛失大半个角州,退居死守海阳城,朝廷并没有给李千沛调集水军的权力,要她在陆地解决乱贼。
是夜,海阳城外码头停满了船。这些船大部分是被丹军征用的货船,民用渔船为躲避侵扰大多都躲到邻近的小码头去了。
一名丹军士兵从船舱里出来,站到船舷上解手,他睡眼惺忪口里依然骂骂咧咧,他上半夜驾船送了几位军官去鸳鸯阁笼,便被遣返回来,要等天亮辰时之后再去接回,船舱潮闷,一想到那几位正在小娘子胀鼓鼓的胸脯上安睡,更是潮热难耐。站在船舷上,听得整个码头鼾声阵阵,忍不住啐了一口。
他解决完准备回舱,却看到海面上来了一艘灯火通明的大船,他以为自己看错,使劲揉了揉眼睛,那大船更近了几分。这不是……他先前在阁笼码头看到过的、东庐王的大车船吗?怎么会骤然出现在海阳海域?车船速度极快,已经能看清船上的每一层阁楼了,可完全没有要减速的意思……
“婢养的!”他大骂一句,直接从船舷跳入海中。
大裕北境唯一一艘车船以极速撞击海阳码头,船头冲上陆地,船身侧翻,撒满烧酒的船体发生自燃,很快火光迅速蔓延到整个码头,原本为叛军首领李含丹准备的出逃用船,以及船上所备的粮草补给都受到牵连。
丹军为控制火势,不得不开城门增援。
当整个海阳码头化为火海之时,许多还未受难的船只纷纷离港,而只有一艘破旧的货船在混乱中依然逆流入港。
沈流韬在火光中迅速完成了骑兵的集结,就地点数配备的箭矢,他们只有三十骑,任务是跟着将军趁乱由靠海的东城门进入,穿城而过到州丞府刺杀李含丹。此行空前艰险,连骑射过人的他都不敢丝毫掉以轻心。
徐一品带着东庐王共乘一骑,李千沛对他说:“你带着叔叔由南边绕城去驻地,保护好他的安全。”她停顿一下,略微有点担忧,“我们起事这么突然,也不知道津蕤能不能配合好。”
“放心吧,这么大的火,他肯定能看到,现在该集结好人马了,”徐一品难得表现出严肃,“倒是你们……”
女将军眉头紧锁,火光映照在她脸上显得表情更加凝重,“你不必担心我,你先去,叫津蕤在西门外使劲给我打,你只管把剩下的骑兵全部带过来。咱们瓮中捉鳖。”
徐一品转了一下马头,最后问道:“你们失败的话,那还强攻吗?”
“不会失败的。”说完李千沛抽出手刀,驾着自己的爱驹飞箭一样地弹射出去,奔向海阳城东门。
海阳城东门城楼上悬挂着州丞一家的尸首,州丞殉国之前曾向转运使发出过很多警告和求援,然而都以乡野村夫不足为惧等说辞回了他的请求。乱军刚刚起势之时,州丞也短暂地拼死抵抗过几日,怎奈地方厢军军力太薄,最终殉国。他死后,他的家人也被李含丹杀死曝尸城楼。
东城门大开,放出三四百人的民兵前去救火,其间忽然逆向窜出数十骑,由不得城楼丹军做出反应,已经快速冲进城门。
大裕被北陆游民称为弱质南朝,主要是因为大裕疆域偏南,没有适合骑兵的马种,一旦北境燃烽火,之前的帝王都会选择折中的办法来缓解矛盾。没有像样的骑兵,一直是大裕的隐痛。
一直到神武皇帝御驾亲征,收复西北云州,大败羌族之后,这一窘境才得以缓解。大裕有了云州的战马,南下繁育,到现在也不过区区两代。所以,但凡在大裕境内见到骑兵,都是帝国最为金贵的战力。
守城丹军马上意识到是玉字军的偷城之计,迅速吹起号角点燃城楼的炬火。
他们在来的船上,徐一品指着海阳城图非常详尽地叙述了计划,也分别标注了各个可以集合的地点。他们进城之后迅速分散成六个方向,再分到不同的街道巷弄,在城里来来回回乱跑几圈,最后到达不同的地点藏匿马匹。
早在今日之前,徐一品派出去的斥候已经安置了好几处院落,这些地点现在成了他们换装的地方。各自把马匹藏到地窖里,换上丹军制式的衣物跟随出动搜城的丹军一起行动。
“虽然各方线报都说李含丹现在人在州丞府邸,但是丹军集结最多的地方才是他真正的藏身之处。”徐一品非常笃定地说。
三十骑在混乱中悄然隐入这座被惊动的城池,像雨水洒进大海。
丑时已过,离破晓不过一个时辰,李千沛非常迫切地想要在今夜结束这场叛乱,她与沈流韬一起随着一队搜城的丹军行动,又在街尾转入另一条暗巷。之前下过几场雨,地面湿滑不已,每一步都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他们追寻脚印最密集的方向去。
与此同时,分散出去的所有骑兵都在各自的范围寻找丹军集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