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憨憨的君臣与缺心眼的嫔妃
元祐二十八年,大楚皇宫,紫宸殿。
祐帝楚云夜今年已是快到是知天命的年纪了,他的发间夹杂着些许银丝,脸上却不显丝毫岁月的痕迹,显然是养尊处优惯了。
此时,他正坐在御案后,紧蹙眉头默不作声地看着暗卫一刻钟前递上来的密函。
端茶侍水的宫人们,早在大太监曹安的指挥下,一个一个悄然退出了内殿。似乎是感受到了空气中的一丝冷凝,连平日里嚣张惯了的白獒白玉霄也噤若寒蝉,乖乖躺在主人脚下。
“曹安,侍茶。”
正在外殿等候的曹安听见元祐帝的声音,便疾步走向御案。
只见元祐帝仍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手中那份密函,只是曹安察觉到元祐帝平日里那笔直的脊背似乎有些微曲。
“也不知这密函里到底写了什么,竟让陛下如此大怒。”曹安边侍茶便暗自思忖着。
“传护国公世子。”曹安那纷乱的思绪被元祐帝打断了。
“是,陛下。”
曹安刚要退出殿外,元祐帝便止住了他:“算了,你去护国公府,传朕口谕,就说朕要与护国公下棋,让护国公即刻进宫。”
曹安“是”字刚到嘴边,元祐帝又说:“你先把郭嫔叫来,就说她父亲待会儿进宫,让她来御前伺候,正好让他们父女俩见一面。”
听到“郭嫔”两个字,曹安抬了抬眼眸,又迅速落下,干脆地应了声“是,陛下”后,退出了内殿,不过心中仍有疑虑:“陛下何时同时召见过两人?”
说起护国公郭均,大楚无人不知他是元祐帝的老臣,两人同岁,自幼相识,又有伴读之谊。
这些年来,护国公为元祐帝鞍前马后,带着郭家军驻守边疆。虽然在十年前击退北戎入侵的时候,护国公坠马伤了腿,自此不良于行,已经将权力过渡到世子郭子毅手中,自己退出朝堂,在家含饴弄孙,但他仍然是元祐帝最信任的臣子。
护国公虽然手握重兵,但却从未被猜忌,原因其实还有一个,只是不能轻易与外人道。
其实元祐帝与护国公打从穿开裆裤起就形影不离,一起爬树下水;一起祸害先帝的花草锦鲤;一起偷窥秀女;连第一次看春宫图都是一起的。
两人也对彼此的秘密心知肚明,比如,堂堂郭家军首领,护国公竟到了十二岁还尿床;堂堂大楚帝王,元祐帝竟然抠门到看见某大臣在宫宴上多吃两口肉都心痛不已。
元祐帝与护国公之间的关系,外人看起来是君臣和谐,相互信任,实际上却是两个铁憨憨为了不被对方将黑历史宣之于口,为了能在天下人面前保持皇帝和将军的高大形象而不得不维系着。
然而,元祐帝和护国公私下里,尤其是在下棋时一言不合还是喜欢掀彼此老底,还乐此不疲:
“你那些妻妾知不知道,护国公近来不愿意进后院,是因为得了痔疮。”
“陛下您平时只喝白水,是因为舍不得放茶叶吧。”
“护国公总是喜欢夜袭,是因为早晨赖床起不来,只有晚上才精神吧。”
“陛下,您喜欢高门女子,其实是因为大户人家孝敬多,方便您蹭吃蹭喝吧。”
说起来,两人也不总是这样,一旦论起政事,还是都很靠谱的。只是两人都极为爱棋,元祐帝经常宣护国公入宫下棋。一开始时他俩还是好好的,后来总能因为悔棋、下慢棋等原因,逐渐从手上动作演变成嘴上动作。
因此,只要两人开始下棋,元祐帝就让曹安把宫人们赶得远远的,只留下白玉霄,以防被第三个人知晓他们之间的那些不正经。
久而久之,就有传言称,即使护国公退出朝堂,可元祐帝对他的信重也是丝毫不减,时常以下棋之名邀护国公入宫,实则是在讨论朝中机密,否则怎么会每次都屏退众人呢?
而郭嫔,郭怀音,正是护国公郭均的庶女,入宫已经十年了,住在长春宫。
郭嫔自打入宫就不受元祐帝宠爱,从前每次侍寝,都能把元祐帝气出好歹来,因此十年来元祐帝宣召郭嫔的次数屈指可数。
不过郭嫔入宫本就不是来当宠妃的。
当年护国公受伤,为安抚郭家军,元祐帝便提出让护国公挑一个皇子与郭家小辈联姻,这可让皇子和后妃们们本就蠢蠢欲动的心更加活泛起来,毕竟谁能拒绝一个有实权,还备受皇帝信赖的亲家呢?
听到这个消息的皇子们就像屎壳郎看见了化粪池,黄鼠狼遇见了养鸡场,一个一个迫不及待地朝护国公府示好,而元祐帝看到这种场景,也就歇了联姻的心思。
元祐帝暗自嘱咐护国公从旁支悄悄过继一个女儿送入宫中,对外称府中妾室所出,从未见过外人。
这样既能安抚郭家军,又能灭了皇子们的小心思,而护国公父子本就不愿将郭家嫡亲的小姐送入皇家,掺和皇子们的斗争,双方不谋而合。
于是,吉祥物郭嫔揣着小包袱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