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6章 救赎

顾祈晟见到梁晗那一年，是一个巧合，秦老师和梁老爷子两人有旧。

自从母亲下葬之后，顾祈晟就再没能说出口一个字，迅速发胖，短短半年就胖了足足二十斤，大病小病不断。

秦怀志带他去看医生，医生告诉他，顾祈晟应该挂的是心理科。

而就在同年，秦怀志带着顾祈晟和秦楠两人走了不少地方，一是为了散心，二是为了找当地专攻心理病科的医生给他看病。

三月份，十岁的顾祈晟被秦怀志带着去了梁家。

顾祈晟站在角落，远远的能看到梁晗和柳梦迎两人说着话，哪怕他站在这对母女三步之内，不过五米的距离，他却自始至终都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

这是他的梦，并不是编纂出来，而是切切实实在时间的洪流中发生过。

在十岁顾祈晟的视角里，他并不能听见这对母女在说什么，因此，在这个梦里，如今已经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的顾祈晟，也应该是听不见的。

顾祈晟视线看向窗外，这个梦他做过无数次，甚至他站在不同位置，看向窗外，湛蓝色的天空和天边木棉花似的碎云都一模一样，找不出任何的不同。

三秒钟后，眼前景象走马灯似的加速，顾祈晟只是稍一愣神，眼前景象就变了。

十岁的他在池子里扑腾，起先还奋力挣扎着想要冒头求生，不多一会儿，扑腾的手停了下来，开始往下掉。

顾祈晟站在水池边，眼神平淡无波，当年，他挣扎的没了力气，也忽然不想挣扎了。

他当时，是真的抱了求死之心。

而在不远处，小女孩惊慌失措的声音响了起来，大着嗓门求救。

但十岁的顾祈晟会走到这儿，本来就因为这片冷清偏僻，轻易不会有人过来。

梁晗一个孩子的求救声自然没有引来任何人。

眼前像是起了一层大雾，周围一切忽然模糊起来，看不清楚，顾祈晟并不惊慌，安静的在旁边等着。

几分钟过后，方才还不明朗的景物忽然清晰起来。

岸边躺着两个全身湿透的小孩，顾祈晟盯着这一幕，哪怕已经是十几年前的旧事，哪怕已经梦到过无数次，哪怕走过几年相同的剧本，再看到这一幕时，他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当时，五岁的梁晗，究竟是怎么将十岁，近八十斤的自己拖上岸？

她跳下水，按照常理，最大的可能就是还没到湖中心就应该溺死，或者运气好，被冻的受不了，趁着还在浅水区重新回到岸上。

就算凭借那百分之一的可能，她到了自己身边，想要拖他回岸上，也会被他带着往湖中心坠。

不论怎么看，存活的几率都几乎为零。

可偏偏她活了下来，不仅梁晗，她甚至将自己也救了出来。

这件事，哪怕后面被大人们知道，也觉得十分惊心动魄不可思议，没有任何人相信他们两个能生还下来。

包括如今站在这作为看客的顾祈晟，哪怕将这个梦做了千遍百遍，他也始终觉得难以置信。

他把这，称之为顾祈晟的神迹。

“咳咳……”躺在地上的他清醒过来，缓缓的偏头，看向旁边冻的发抖的小姑娘，眼里没有感激，有的只是满目的戾气。

“为什么救我？我本来就该死！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他嗓音沙哑，或许是经历了生死，在鬼门关边走了一遭，情绪大起大落之下，竟然终于能开口说话，冲着梁晗嘶吼，像是被逼进绝境疯了的野兽。

五岁的梁晗显然被他吓到，脸色煞白，眼里包着泪，尽管害怕，却还是鼓起勇气。

“哥哥，错的不是你。”

而这时，终于有人察觉到这边异样，看着坐在地上浑身湿淋淋的两个孩子，保姆吓了一跳，急忙打电话通知了柳梦迎。

一群人急忙过来，柳梦迎拿了干帕子将梁晗包好，心疼的直掉眼泪，而另一边，秦怀志也连忙抱起来顾祈晟，看他木呆呆的，心下慌乱极了。

这孩子本来就因为生母去世，备受打击，如今又受了惊吓，万一病情更严重，那这孩子一辈子算是毁了。

她将这孩子交到他手里，要是在他手里出事，日后他如何下去见她？

而就在这时，被抱在柳梦迎怀里的梁晗忽然脆生生开口。

“哥哥，错的是那些犯错的大人，麻麻说过，被水淹死的会被水鬼当做替死鬼。”

“咱们不要当替死鬼哦……”

秦怀志愣愣的看了一眼这小姑娘，她被冻得嘴唇发白，声线不稳，磕磕绊绊，还发着抖，明明自己怕的要死，却还是努力的扯起嘴角冲他们笑。

而下一刻，秦怀志回头，就看到从刚刚开始一直木呆呆的顾祈晟忽然之间泪流满面，低吼着像是小狼一般嘶吼着哭了出来。

替死鬼，他要是死了，世人再不会知道他母亲死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