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腔麒血铸蔓魂(下)
望再次发生。
自己的生日从让母亲受难,再到痛苦离世,他有了一种无法自拔的负罪感。
如今换成了程蔓,这难道是劫数的轮回吗?
爱过他的女人,包括两个恋而不得的女孩,都要一个个告别自己,才是今生的规律所在?
不,他不答应,倘若再失去程蔓,自己这辈子宁可直接告别全世界了。
他揉着粘连的眼睛拼命保持清醒,小心把她从身上移开,整理好彼此的衣服。
她没有反应,仍然枕在他的臂弯里昏睡着。
外面还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他想接一点润润嗓子,可是手伸出石板缝隙四处探索了几次,始终没有半滴收获。
他颓然缩回地上,重新搂住程蔓,用还微热的体温默默为她暖着身体。
他越来越恨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不事先关注哪怕一分钟的天气预报,为什么要把剩下的酒全部喝完,这些事即使有一样可以后悔,都不会变成现在的局面。
孔令麒,你是煞星投胎吗?
你才多大,看看这辈子有多少惨事都被你赶上了?
他想哭,但是干涩的眼眶已经流不出泪水。
体内的血液也像被蒸干一样,心脏在胸口跳得生疼,费劲输送着粘稠的源泉。
等等,还有血?
他几乎报废的大脑中闪过那天的体检报告,程蔓警告自己的神情还历历在目。
真的一语成谶了……
现在他仅有的救命资源,除了这一腔热血,别无他物。
他不知道这个方法有没有用,程蔓发现了会不会骂死自己?
可还有别的选择吗?这里地理位置偏僻,天气环境恶劣,再不想办法,就算能活着出来,他也彻底无法原谅自己。
干裂脱皮的嘴唇在她额上谨慎一点,他豁出去了。
清理干净王座靠背朝外的地方,确认空气流通情况较好后,让程蔓侧脸躺在铺了他外套的地上。
扣在皮带上的瑞士军刀被拔下,反射着手机屏幕上微弱的亮光。
没有酒精和高温消毒,他在衣服内侧擦拭了半天,直到刀面映出了自己失魂落魄的样子。
犹豫的眼神看到憔悴的程蔓立马坚决,不停拍打着右前臂上的皮肤,并用衣服简单蹭了几下。
刀尖抵在肌肉上若隐若现的毛细血管中划了下去,鲜血立刻从口子里渗了出来。
他拼命咬紧牙关,忍住一阵阵放射到指尖的灼痛,赶紧把这宝贵的液体滴在她发白的唇上。
慢慢掰开她紧闭的齿缝,血液缓缓渗进了僵硬的舌间。
姐,对不起,我实在没办法了,你将就一下……
他默念着内心的独白,紧握拳头让血不断涌出,看着她口腔一点点重新润湿回来。
抹去她嘴角的血迹,拿起衣服轻轻扇开笼罩在四周浓重的腥味后,才叼起刀柄压住伤口,喘着粗气退到一边。
扔在地上的手机倏然亮起了一条信息,原来是今日零点时刻提醒的预约事件。
“兄弟们,今天是我孔令麒满30岁的日子,也是一个而立之年的男子汉了。”
“我要感谢我的母亲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也要加倍珍惜和身边人程蔓相守相伴的每一天!”
眩晕了半晌,他支撑着脑袋去检查程蔓的情况,感觉她的呼吸好像没有那么无力了。
看来这血的滋润还是有一点效果,但是他不敢让她大量喝下去,如果弄巧成拙,他干脆原地自刎算了。
他也越来越累,勉强眯了一会,再被伤口刺痛唤醒,已接近黎明。
手机的电量即将耗尽,他的期望也快枯竭了。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是一个奇怪的号码。
不管是谁,这个时候能打进来都是救世主!
他赶紧接起,听筒里传来了一句天籁之音:
“你好,我们是伊拉克里翁的救援队,请问你的位置在哪里?”
尽管眼里依然流不出一滴泪,他还是觉得鼻头一酸,仿佛洪流下一秒就要倾泻而下。
仰倒在雪地上感受着体力在寒风中流逝的程蔓,心里为自己反复默数着即将来临的黑暗时刻。
离她不远处的雪堆里,伏着一匹同样饥寒交迫的狼,右前腿从捕兽夹挣脱的伤口触目惊心。
狼已经没有力气搭理她,皮毛上落满了雪粒,鼻孔下呼出的白雾都被吹散了。
她想去狼的身上靠一下,暖和暖和自己,但是又不敢。
狼何尝不想过来蹭蹭这个活着的火炉,可腿上的伤,让它不得不与人类保持距离。
两个不同世界的生物,在同一片风雪中意外相遇。
中间,隔着一道连寒气都挡不住的无形屏障。
雪仍然不停地下着,温度低到骨头都变成冰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