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一连几天,温缱都扎在周叙言的办公室里。倒不是她多么醉心学术,主要是想给自己找点事做,把心静下来。
她能感知到自己的状态不对,失眠心悸耳鸣,一个人呆着的时候,脑子里又空又乱,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好几次凌晨,她甚至想再去一趟槐树胡同23号。
在周叙言这里,面对繁冗晦涩的文献史料,温缱才能勉强静下心来。
但还不够。
总觉得自己身体哪里缺了一块,空空落落的。
而沈窈窈的突然出现,加剧了她这种状态的恶化。
“缱缱姐姐,你怎么都不回我电话和微信的呀,幸亏我有周教授的电话,不然都找不到你。”沈窈窈满脸委屈地控诉。
温缱望着眼前这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心底涌上的不再是温馨可亲,取而代之的是生理性不适感。
她压下胸口的不适,牵起唇角:“一直在忙,没注意手机静音了。”
沈窈窈见她确实快被书稿淹没了,不满化作了同情和愧疚,压低声音说:“要不是你提前回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也不会被你导师抓来干活……”
温缱笑笑没说话。
她是有些绝望的,只需生日宴会四个字,一些被她刻意驱散的记忆就重新围拢过来。
沈世铮审视的目光,笃定的语气,还有那张已经被她撕碎扔进垃圾桶的黑金名片,全都活了过来,对着她耀武扬威,好像在说:看吧,你还是在意的,无论你装作多么不在意,实际上你就是在意他们。
好没出息。
她骂了自己一句,收拾了东西起身向周叙言请假。
回宿舍的路上,沈窈窈早已忘光了刚才的委屈,挽着温缱的手臂向她分享自己刚刚结束的法国之旅。
“我都不知道我爸爸还给我准备了这个生日礼物,本来生日第二天我就打算来学校找你的,结果早上一睁眼直接被爸爸送上了飞机。我完全都没有准备哎!”她嘟囔着,像是抱怨,又像是撒娇。
温缱安静听着。
国槐的花期将要结束,校园里满地都是米黄色小花,一路踩过来,鞋底沾满了清苦汁液。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温缱觉得胸口的不适感越来越重。
沈窈窈:“我刚一回来就来学校找你啦,给你带了礼物,本想给你个惊喜的,结果都找不到你……”
温缱适时开口:“你刚回来肯定很累,还有几天才开学,应该在家好好休息才对。”
沈窈窈抱紧温缱手臂,用小朋友求表扬的语气说:“那怎么行呀,你特意为我回来的,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在学校呆着,我都把行李搬回宿舍了,这几天一定会好好陪你的!”
温缱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到了宿舍,地上果然堆满了沈窈窈的行李物品。
沈窈窈把大大小小的礼物堆在温缱面前,有项链耳钉帽子披肩裙子等等,基本都是姐妹同款。
沈窈窈给温缱试戴项链,乐呵呵说:“咱俩要是穿姐妹装,绝对没人怀疑咱俩不是亲姐妹。”
冰凉的金属链条环绕颈项,温缱突然感到呼吸困难,本能地一把推开沈窈窈。
“缱缱姐姐?”
沈窈窈惊讶又不解。
温缱胸口起伏不定:“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
沈窈窈这才发现她脸色苍白,忙扶住她:“怎么了?是不是中暑了呀?去医院吧,我这就叫我家司机回来……”
“不用。”温缱打断她,抽出手臂说,“我躺会儿就好了,你不用管我。”
沈窈窈有些发懵:“哦哦好,那你有事叫我。”
温缱放下自己的床帘,挡住沈窈窈茫然不解的视线。
在昏暗狭小的空间里,自我厌弃的情绪不断放大,大到她无法忍受的程度。
她承认,她没有办法面对沈窈窈。
沈窈窈的存在,就像一面照妖镜,将她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撕裂扭曲,还原出她无法接受的真相。
第二天,温缱去找周叙言:“我想实习。”
周叙言没说话,只皱眉看向她,等着她的下文。
对于实习,周叙言的态度一直是不赞同的。他认为学生还是要以学业为主,工作留到毕业之后完全来得及。
在温缱第一次问他要不要找实习的时候,他就对温缱说过这样的话:“当你离开校园后,像这样可以心无旁骛看书的时间,不会再有。”
这句话,温缱一直记在心里。
她知道周叙言是一个真正做学术的好老师。
但现在,她要让他失望了。
温缱站在他桌前,低垂着眼,同样不说话。
师生两人隔着一张办公桌,在清晨的微风中沉默对峙。
最后是周叙言先开的口。
他很低的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购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