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二)
后缩,恨不得缩进窝里,和木头融为一体。
江笠站在小院的前面,不知道是否应该进去。他敏锐地感到院中有很多气息,方才那人挟着潇湘进入其中,或许是个陷阱。
“江小仙君,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坐坐呢?”姜去寒毫无诚意的声音从院中飘出来。夜色中,整个院子安静得像只静待着吞没什么的巨口。
若是江湖人士,或许难以分辨,但对于修仙之人,那些气息实在太明显。江笠仰头看了一眼夜空,平静地走进院门。
姜去寒的坐榻已被搬进院子,他倚坐其上,身上的外袍绣满了字体相异的“死”字,看起来颇为扎眼。
“久违了,江小仙君,”姜去寒随便拱了拱手,明知故问道,“不知江小仙君此来,意欲何为啊?”
潇湘被暗卫丢在榻下,拼命用眼神示意江笠快走,江笠却平静地看着姜去寒。
他的眸子本来淡然宁静,此时却夹杂着些许怒气。而姜去寒的瞳孔里似是跃动着暗火。两人目光相对时,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江笠道:“我来向姜少主讨一个人。”
姜去寒心知他说的是潇湘,心中不悦,却佯作不知:“江小仙君要讨何人?”
——此子当真能装,方才被当做诱饵的人就在他榻下捆着呢。
江笠犹疑片刻,向前踏了半步,看了一眼潇湘,道:“据长辈告知,她是我昔日好友。”他没有留下什么和潇湘的记忆,但既然有据可循,他就暂且借用了江心月的话,也算得上理直气壮。
然而,诚实的人对上狡猾的人总是要吃亏。
姜去寒笑吟吟道:“江小仙君是北斗宗的高足,怎么会有青梅竹马在我们暗门呢?毕竟我们暗门的名声……”他目不转睛地着江笠,似是要看他如何分辩,笑容中尽是戏谑之意。
“别被姜去寒戏弄,不要回答他!”榻下,潇湘忽然出声。姜去寒见她要坏事,便微微俯身扣住她的后脑勺,重重地朝榻边磕去。他虽看起来病弱,手劲却不小,才磕了几下,潇湘的额角已渗出血来。
刹那间,江笠下意识地向前走了几步,檐下、墙边的暗影中立时有人影浮动。
姜去寒松开手,潇湘倒地。他悠闲地用一方帕子擦着自己细柔的手指,也不辩解什么。手指一松,帕子也就飘落在地。
见状,江笠有一瞬的冲动想拔剑斩了这只花瓣般白皙柔软的手,但顾虑良多,不好动手。他静静地看着姜去寒,姜去寒演戏的兴头上来,眉梢一挑,假作惋叹道:“江小仙君乃是正道之人,何必自污身份,来暗门看我教训下人?”
江笠的目光终于有一瞬的沉不住气:“若非姜少主把她强掳至此,我原也不必来。”
姜去寒低头踢了踢没什么反应的潇湘,用疑惑的语气问:“小姬,此言当真?你不是一直在暗门长大的吗?”
江笠看着他们,一时间难以确定她是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叫潇湘,还是像姜去寒称呼的那样叫小姬。见江笠露出犹豫的神色,姜去寒心下生出某种报复的痛快,拍了拍手:“江小仙君许是被蒙蔽了吧?来人,送客!”
随着他的命令,暗影中,那些气息浮动起来。
江笠站得稳稳的,纹丝不动。没有记忆虽让他纠结,但他心里明了,无论她当初报上的名字是真是假,那种莫名的亲切感总是不假——与江心月的说法不谋而合。
见江笠不上当,姜去寒彻底放下伪装,冷哼一声道:“纵然是我捉来,那又如何?连青梅竹马都保护不了的废物,有什么资格来暗门要人?她现在既然是我的丫鬟,我乐意怎么对待,又与你江笠何干?”
生平初次被人讥诮,江笠抿唇按剑,暗影中,无数冷箭瞬间锁定了他的身形以及可能的退路。他自信不会被这些江湖之人射中,但这并不重要,他在意的是,众箭之中,有一支已悄然瞄准了潇湘。而姜去寒对此浑然不觉,他戏谑地看着江笠,捏起一只拳头,缓慢地举过头顶。只待他手一张,数百根箭矢便会激射而出,将江笠穿成刺猬。
“江小仙君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吗,暗门本部,岂容你随便冒犯?”
江笠微微躬身,平淡道:“得罪了。”剑缓缓出鞘,他考量着下手的分寸,显得有点迟疑,却义无反顾。
姜去寒见江笠油盐不进,嘴角微微一抽:“那就只有委屈江小仙君去崖下和那些鬼火作伴了。”
他向后倚了倚,轻声道:“本来我以为,我和你有可能做朋友的。”
说话间,姜去寒的手微微动了动。江笠瞳孔一缩,随时准备扑出去,先救下潇湘再说。
箭在弦上的时间极其短暂,然而在极度敏锐的意识中,它漫长而令人紧张。在江笠的眼中,姜去寒的手指渐次张开,犹如夜中昙花的盛放。他的身体也向前扑去,眼看指尖就要触到潇湘——
“只怕这个世界上还轮不到你说一不二!”忽有一人冷然道。
刹那间,时间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