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一)
那天,暗门开始演练之前,江湖人士本已密约混在集市里,见暗门内部乱了,不禁大喜,便趁乱打了进来,故而一时间弄假成真。姜门主和时坞毕竟经营多年,先是让他们扑空,再从他们后方杀了个措手不及。局势很快稳定,江湖人士们见情况不对,便撤了。
总归是提前安排过的,这次突袭虽然惊险,但大部分损耗都在预算之内,没有伤到元气。过了个把月、排除了可能存在的内鬼问题,姜门主就派人把两个孩子接了回去。
许久没有得到血,姜去寒的谶又发作了一次。回到暗门当天,潇湘就喜提放血套餐。
时坞给她包扎的时候,眉梢微挑,一副略感惋惜的样子。潇湘总觉得这人是在琢磨怎么才能悄无声息地弄死她。
暗门的人想法大都挺奇怪,如果问的话,得到肯定的答案会比较尴尬。于是潇湘什么都没问。反正时坞想什么,八成和姜去寒有点关系。
这地方当初被火烧了好大一片,又新盖起来,栽种了新的花草树木。什么都是新的,没有半丝人气儿,虽未到冷天,已有一丝寒寂的味道。潇湘跟在时坞和姜去寒后面,走马观花地看着,莫名体会到人生无常的感觉。
走着走着,时坞突然停步,道:“少主,到了。”
依旧是个小院子,新植的花木鲜活地生长着,深深浅浅的新绿。姜去寒的屋子也换了个布置,黑色的屏风和榻代替了原本的桌椅,看起来颇有压迫感,相当贴合暗门少主的身份。
反正怎么都是住,姜去寒都无所谓。
“属下还有个好玩的东西要进献给少主。”时坞道。
“什么?”姜去寒好奇道。
时坞拍了拍手,一条大狗便被侍从牵了过来。
“一条狗而已,有什么好玩的。”姜去寒这段时间在外面见多了好玩的,并不十分感动。
“请少主靠近它。”时坞道。
姜去寒往前走了两步,那狗便通人性般地跪伏了下来,摇着尾巴,讨好地看着他。
“请少主稍微远离,让小姬姑娘站近一点。”时坞恭谨道。
潇湘突然被点名,心知这狗绝对有问题,但还是往前走了几步。哪知那狗突然将侍从拉倒在地,好在她眼明心亮,已有准备,连退数步,意欲避开。奈何这狗挣脱控制之后目露凶光,径直蹿来!
潇湘大惊失色,全部修为都聚上了腿。狗快人更快。只见几个连翩起落,潇湘已爬到了院墙边的一棵树上。
“这倒是稀罕。”姜去寒看着潇湘在树上怒目而视、狗在树下绕圈狂吠却上不去的样子,叹为观止。
“这狗太凶猛,一般侍从制不住,望少主恕罪。”时坞亲自过去拉住那狗,俯身道。
姜去寒思忖道:“若是伤了人就不好,还是不要了。”
他见了方才一幕,隐隐担心潇湘。而他很清楚时坞的做事方法:方才若是潇湘被咬中乃至死亡,这就会变成一桩意外,他的生活,也就会重归无聊。时坞春风拂面的干涉就像一种温柔的禁锢,他是真的不想再继续了。
时坞把狗绳交还给刚爬起来的侍从,姜去寒便向潇湘挥了挥手,道:“小姬,没有危险了。”
潇湘看那侍从把狗绳在手上缠了几圈,这才从树上溜下来,慢腾腾地走向二人。
时坞遗憾地挑了挑眉,她不禁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那狗方才没得到教训,见潇湘过来,又是一蹿。潇湘只顾留意着狗的动向,未防前面被堵了个严实,当下扑到了时坞怀里,还向上爬了两下。
一时间,三人都愣住了。
小孩子的身体柔韧而温暖,充满生命力。潇湘的脖颈贴在时坞脸边,人类的血的味道仿佛透过皮肤融进了他的鼻腔……还有上好的灵气浸润过的根骨的味道。
本能作祟,他的双眼变成了竖瞳。
“你们!”姜去寒震惊,一手颤颤地指向二人。
时坞用力摇了摇头,立刻喝住大狗,侍从不知这狗是特意训过的,吓得战战兢兢。时坞只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院子。
时坞走后,姜去寒愤愤不平,怒视潇湘:“你果然喜欢时坞那样的!”
“你没病吧?他一门心思想杀我,你看不出来?”潇湘嫌弃道,“说实话,你的谶解得差不多了吧?不如放我走,大家都开心。你若不听,哪天时坞把我弄死了,都是你害的。”
姜去寒理亏,但少见地没反驳。潇湘知道自己猜对了,心下不安。屋子里还残留着些许新刷的石灰味儿,一应东西都是布置好的,她在姜去寒的坐榻边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唉,自由的味道……”
姜去寒叹了口气,也在她身边坐下:“不是大家都开心,你走了,我会不开心。”
“那你开心了,我就要冒着生命危险不开心,这对我岂非不公平?”
姜去寒沉默良久,道:“那就离我近一点,我在的地方,时坞总不会轻易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