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一)
马车车厢里,那面色苍白,枕臂而眠的黑衣男孩像做了噩梦般,大汗淋漓。
他忽而醒来,一边急促地喘气,一边起身。冷静片刻,扯开了自己的衣襟。
黑色的外衣,白色的里衣,其下瘦弱的胸膛上,心脏的部位,赫然有一个意义未明的图案。
“少主?”赶车的年轻人回过头,目光中有一丝担忧。
冷静片刻,他转向赶车的人,问道:“时坞,你看,这是什么?”
时坞知道这孩子不可能无缘无故扯开衣襟让他看,但他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出什么来。
他的胸膛并没有忽然变得像其他同龄孩子一样强壮,仍然是弱不禁风的样子,甚至肌肤下的肋骨,也似一触即碎般脆弱。
这是个病弱而阴郁的孩子,时坞看着他长大,心中最清楚不过。
“少主,什么都没有,您做噩梦了。”
一时间,男孩露出了如遭雷殛的神情。
“不可能,这里明明有……”
“少主,真的什么都没有,”时坞语气柔和地安抚他,“您生来心脏不好,切莫忧思过度。”
时坞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惜的神情。
男孩再也没说话,因为时坞永远不会骗他。他说没有,就一定没有看到。
但与他对时坞的信任相反,时坞不让他多想,他却总要多想几分。
没有看到……他琢磨着这几个字,重新缓缓地躺下,闭上眼睛。
一枕乌发散乱,衬得他的面孔更加苍白。这苍白的小脸上,忽而露出了一丝玩味而阴沉的笑意。
毕竟是个孩子,又身体欠佳,过了一会儿他便睡熟了。
那叫时坞的年轻人转过身,伸出手,似是想抚摸一下他的小脑瓜,手指却停留在寸许之外,未曾触及。
意识的世界,似乎总是从“无”中生出“有”。
意识的深处,有声音传递而来。
“卧槽!卧槽出大事了!”有个声音震惊道,“你们快来看她干了啥!”
似乎有一片惊呼声。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忘记了一切名词,五感仿佛都融为了一体,全方位地感知着一切。
此时此刻,她只是一个存在的意识,而不是那个名为“姬潇湘”的、具体的人。
那个声音在骂她——
“你这个智障,你把帝师给攻略了知道吗?帝子在这一关卡了无数次,你是去看着帝子别出岔子的你忘了吗?这你他妈都能认错人……我也是服了你!”
“她”感到有些受伤,心微微瑟缩了一下。
接着,换了个似乎很熟悉、很关心她的声音。
“你呀你,气死我了!帝子是江笠啊你个傻子,你跟帝师混到一起去了,帝子怎么办?你特么把帝师给攻略了,按帝师那个性子,哪里能放过你?我看你吃枣药丸,自求多福吧!——算了我多念念经,祝你早死早超生,不谢!”
这亲切的辱骂声几乎勾起“她”的记忆。然而很可惜,她只是一个被动接收信息的意识,不能意识到他们说的“姬潇湘”就是自己,只能感受到他们掺杂着愤怒、关心、嘲讽……的情绪。
第一个人继续吐槽:“你说你绝不绝,还沉迷在帝师的温柔乡里面了。那是咱们能沾惹的人?你那半颗天生道心是摆设怎么的?”
“别骂了别骂了,她身在局中,哪能看得出来?”有人来劝,只是中间有几句话好像被故意消音了一样,她听不见。
“再说帝师……先……又……复杂得很,她面对的就是这种情况,换谁都一样,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好嘛,她是不错,帝子可是出大事了。”
“你为什么不用‘又’,”旁边的人替她打圆场,吐槽道,“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干嘛为难她一个新人呢。”
“……”
“帝尊在小世界里过了把瘾,给帝师当了回爹。帝师这个性子,往后如何属实难讲。咱们自求多福吧!”
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嗡嗡嗡嗡的。她记不住,意识也无法解码。
之前骂她骂得最凶的人生气道:“因为你的失误,世界线要打乱重调了。脑子清醒点儿,别再认错人,听到了吗?”
这句话带着强烈的攻击性,刺入了潇湘的心中。
她的心又缩紧了一些。
“记住了,你见到帝子的时候,就会明白他和别人都不一样。历劫的是他,不是你,你是去打辅助的,得时刻在他身边,时刻为他考虑,懂吗?”
“如果有疑问,就去问慧慈大师,懂吗?”那个关心她的人问,好像把她当成了幼儿园的小孩。
“懂。”她感觉她的意识回应了一声。
那个不耐烦的人在一边骂道:“新人就是麻烦!”
很亲切的人没理他,补充道:“记住,你要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