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三)
她流完了压抑许久的眼泪,才闷闷地问江笠:“师弟师妹们都还好吗?有没有好好学修?”
“他们都挺好的,学得快的已经筑基了。”
潇湘含泪点头道:“挺好的。”
江笠忽然扑哧一笑:“他们以为我惹你生气了,你才不回来。还有人托我问你要他们替你打我几拳。我当时就罚他每天多扎一盏茶时间的马步。”
潇湘破涕为笑:“这又不是你的错,你跟小孩子计较什么。”
“他们想歪了,怎能不罚。”江笠脸上忽然染上一丝薄红。
“什么想歪了?”潇湘不解。
“他们以为我喜欢你。”
“小孩子经常这样胡乱以为。”潇湘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忽然发现江笠还揽着自己,她下意识地挣了挣,想要离开他的怀抱。但不知是因为青梅竹马久别重逢过于开心忘记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江笠竟然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
他忽而抬头望向天边,咬了咬嘴唇,低声道:“不巧,我也和他们一样,想歪了。”
潇湘反应了片刻,才搞清楚江笠想歪的是什么。
“你身为二师兄,岂不是要加一倍的时间。”
江笠明白她的意思,一颗心心陡然空空地下落,手也微微颤抖起来。良久,他说:“我已经很少待在宗门了。”
他的声音有点哑,有点飘忽。他凝望着天空,说:“你知道吗,现在仙门世家已经全打乱了。”
“什么打乱?”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会死,想多看看你。”江笠纵然强作淡定,但那双淡淡的眸子看着她时,几乎要流泪。
白云远远地飞来,变幻成各种形状。
潇湘总觉得江笠比起江雪寒来,就像只呆头鹅。
但现在,这只呆头鹅看起来真的要哭了。
“如果你死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潇湘道。
江笠沉默着,没有回答,潇湘只觉戈壁上吹来的风,忽而变作了悲风。
有人远远地吹着一首曲子,吹得不好,愈发撕心裂肺。
“活下来”这三个字,活着的人习以为常,而在未来有很大可能会死的人心里,是那么奢侈。
潇湘似乎可以理解江笠心中的悲哀,又仿佛不能很清楚地明了。
“抱歉。”她低低地说。
——但她两手空空,没有任何可以使他内心得到安慰的东西。
若是话本子里面的女主,此刻或许已经在用所有的温柔安慰他,给他一切自己能给的最好的东西,或许也包括女主自己。
但潇湘不是那种人。
她上一秒道歉,下一秒就朝着江笠的胸膛重重捶了一拳。
江笠闷哼一声。他的胸前还有未愈的伤,被她一拳打裂。他痛得脸色发白,却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潇湘,好像要把她的模样烙在心上。
血色透过绷带,渗出了素衣,潇湘蓦然抬头:“你受伤了?”
潇湘发现,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她身边的人就总在受伤,但她无能为力。
二人回到堡里,找了家客栈,要了烈酒和热水。江笠脱下上衣,坐在桌边,袒露出裹着绷带的上半身。潇湘解开绷带,只见大大小小一身伤。
“怎么这么多伤?”潇湘用烈酒擦他的后背,“你遇伏了?”
“六个人,身份不明,好像不是仙门世家的人。”江笠垂下目光。潇湘看得出他其实不愿杀伤人类,但时势不容江家,江家不得不反抗。
江笠的后背有数处伤口,因为处理得好,大半已经愈合。她转到前面来,只有胸前那一处是新伤。她麻利地用烈酒擦过,从乾坤袋里拿出最后剩下的灵药。涂完最后一个伤口,灵药恰好用完。
就像冥冥之中,仙尊的遗泽注定会荫庇到江家的孩子一样。
“人人都说江笠是世间少有的天才,”潇湘拿出绷带,缠在他身上,嫌弃道,“但我怎么看,你都像个呆瓜。若非我知道你只比我大一岁,一定会以为你是年老色衰,脑子不好使了。”
“脑子好不好使和年老色衰有什么关系?”江笠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潇湘一边给他包扎,一边说:“仙尊之前和我在一起对吧,任堡主不会泄露消息,其余知情者,无非是师祖和慧慈大师。春涧松掌门只知仙尊重伤,但不知后续。追踪过来的孟、陈在崖上被慧慈大师教训了一顿,一定不敢再去探崖。”
她想了想,道:“还有仙尊的父亲。”
江笠沉吟片刻,道:“他已经隐遁多时,不知去向。”
“除了这些人之外,其他人只有猜,对不对?可以查一下送信的灵脉回路,看看是从哪儿发出来的。也许这个人只是将自己的猜测写出来,要江家伤筋动骨呢?倘若仙尊出现,谣言当然会不攻自破;倘若仙尊不出现,这个人就得逞了吧。”
“他纯粹是在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