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求(完)
江雪寒暗暗警惕起来。只道:“别看。”
潇湘惊魂甫定,蛇蜕这东西她见得多了,倒也不怕,方才黑暗中突然摸到,才被吓着。江雪寒这一说,一定是比蛇蜕更可怕的东西。
她又怕又好奇,定了定心,偷偷瞄了一眼,只见灯光下,冰洞的地上横着一双倚壁而坐的人腿,一屈一伸,衣料已朽坏多年,露出其中隐约的干枯腿形。伸出的那条腿的位置有些错乱,想必是刚才她绊到的时候踢到了。
潇湘马上从心道:“抱歉,请不要和小辈我计较。”想到刚才就是在这儿被绊倒了,不禁后怕。
“他或许会感谢你让他重见天日。”江雪寒一手拍着潇湘的后背,一手把灯光往上移,照出这具遗体倚靠着洞壁的上半身。这冰洞内冷而干,好像多余的水汽都结成了冰,这具遗体已经脱水变成了干尸。他的头发已经松散干枯,垂下来,挡住了一部分光线。
干尸微微低头坐着,他头上原戴着一条宽的银边蓝色抹额,尸体脱水之后,松松地挂了下来,卡在鼻梁上,半遮住了一双凹陷的眼睛,看起来便不是那么吓人。
潇湘慢慢地松开江雪寒,用术法搓起一团火,为他照明。
火光比灵石灯要亮得多,四周一瞬间亮堂起来。洞壁四周的东西便现在眼前。
“得罪了。”江雪寒把灯放在一边,开始翻检遗体。
如果用普通人的标准来看,这是一具古人的尸体。但用修士的标准来看,他生活在数百年前天灵地宝比比皆是的时代,所穿所戴即便不是上品,其制造工艺亦非后世可比。他手边散落着许多灵石,灵石下有许多划出来的交错的痕迹,也许是绝望中随手而为,也许是挣扎到筋疲力尽后,恨到极点的发泄。
潇湘蹲在一边,一手照明,一手捂着鼻子,看他把翻检出来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放在一边,又开始翻尸体的衣襟和衣摆,想找到一些身份信息。
“这是……的标记。”江雪寒忽然自言自语了一句,停下了翻检的手。
潇湘没听清:“什么?”
“北地原有的一个门派,后来慢慢衰落了。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他们的前辈。”江雪寒起身,行了个礼。
若这个局从那个时代已经有人着手布置,开始得未免也太早了。
潇湘收了术法,马上从乾坤袋拿出烈酒给他浇手:“去去晦气。”又拿起灵石灯,去照周围的洞壁。刚才她隐约看到四周好像有什么纹路,像是阵法。
“我们往里走走,或许有更多发现。”江雪寒刚才一直专心查看尸体,见潇湘在洞壁上乱照,只觉她是小孩子心性,不由得失笑。
“仙尊快走。”潇湘声音有点虚。“有阵法。”
他回头一看,只见尸体手边的阵法好像被什么点燃了一样,整个洞壁开始连绵地发出淡淡的光。
这百余年才出现的燃爆阵法,绝非这尸骨所设。大脑反应过来之前,江雪寒已经一手捞过潇湘,几个瞬身到了洞外,御风而上,远离了冰洞。
高高地看去,洞口的位置吐出一点火舌,然后是一声闷雷般的爆炸声和连续的断裂、坍塌声。
不知道这位前辈是多讨厌被人动尸体。潇湘心想。
江雪寒心中叫苦,这一炸,想必是无法再继续调查了。他有些遗憾。方才听到潇湘尖叫,一时间没顾得上拿《笑话大全》,现在已经埋在冰洞里了。
他立于空中,俯瞰着夜色中起伏的山脉,想到线索中断,心中不知不觉地涌起难言的烦躁。
——却不知自己已经进入了圈套。
夜黑风冷,石屋的房顶塌了一半,透着风。
背风的墙角生着一堆火。潇湘裹紧了棉衣,看着江雪寒的侧脸。
他思考问题的神情格外沉静,让人奇迹般地安静下来。借这具前人的尸体掩盖燃爆阵,这个人是想直接把他们埋在里面?
他们所遭遇的,如果只是这个局的一部分,那它的全貌,该是什么样子?
身为仙尊,江雪寒除了在北地忙自己的以外,偶尔还要根据宗门的消息去退妖。好在他来得快去得快,宗门知道他在查一些重要的事情,给他安排的基本上都是可以两天内来回的任务。
“我早点回来,给你带好吃的。”次日天不亮,江雪寒看了宗门发来的信件之后就出了门。
潇湘晨练完毕,仰头看着山那边天空的鱼肚白,心道不知几时才能找到关于弦心圣手的线索。
要说恨,她没见过比江父更恨江雪寒的人,对自己的亲儿子那个态度,想想就憋气。说不定弦心圣手就是江父呢?潇湘拍了拍脑袋,心道不要钻牛角尖。万一怀疑错了人,可就尴尬了。
她隔着棉衣捏了捏自己细细的胳膊,又加练了几套拳法,天光大量的时候,才回石屋。她将石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在里外垒了凳子,又搬来石头堵住了透风的地方。
忽然,一个人影就堵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