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露(五)
人的事情烦恼一样。
暮色降临的时候,潇湘终于拍拍衣服上的灰,摸摸衣服的干湿,拿着几件干透的回了屋子。
江雪寒没有点灯,他在一片昏暗中坐着,像一粒无著无依的尘埃。
潇湘仔细看了他一眼,确定不排斥她之后,就点上了灯。灯光由一点点而燃起来,照亮了半间屋子。她关上窗户,又摸摸茶壶,是冷的。正要去打水,江雪寒叫住了她。
“潇湘,给我梳梳头。”他寂寂地说,像一片灰尘落了下去,落在大地上,被大地托住了。他确乎需要有一个人在身边作为安全区,以维系自己的心,让它还留在这个世界,而不是离散到四海八荒去。
他坐到桌前,自行取下发冠。潇湘放下茶壶,洗净手,用梳子一点一点理顺他如缎的发丝。桌上有一面铜镜,他看到自己的面容模糊地映在其中,潇湘在他身后低头梳发,柔暗的光中,她的面孔温暖而纯净,随着动作在镜中不时隐现。
忽然,她一顿,抬头望向镜中,恰恰和江雪寒的眼神对上,那一眼带着孩子式的天真,直直地撞进了他心里。
潇湘疑惑道:“仙尊?”
江雪寒顺口找了个理由:“无事,只是在想,你的那个‘天机’是什么。”
“什么天机?”
“你上次说不准我把头发梳在一边。那算命先生这样说的?”
潇湘不好意思地回答:“哦,那个啊,是一种民俗。传说经常梳这样的发型,会狗带。”
江雪寒沉默了。他见过这孩子的生母两面,头发也是梳在一侧的。
他虽然不知道“狗带”是什么意思,但他猜到是死。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不会死的呢?人和妖怪会死,修士会死,连他这个仙尊也终有一天会消失。那些更为古老的也是,山脉,平原,河流,大海,星空,宇宙,最终都会变成另一个样子。
潇湘所求的,无非是像常人一样,在短暂的人生中,多同行一些时间而已。所以避讳死。
他从镜子里看着潇湘。在她看来,死亡一定与彻底的结束无异吧?
潇湘给他梳好头发,用带子松松地束好。又去厨房打了开水,一杯放在他面前,另一杯晾在旁边。
带她出来才月余,就已经习惯了她在旁照顾。江雪寒想起自己以往孤身出行的这个时间,或许在山野间,或许在修炼,或许趴在床上看闲书。他仗着自己的修为可以辟谷,从没关注过自己是否需要喝水,更没有在意过梳头要避开什么样的方法。许多年来,他就这样混混沌沌地活着。无论是美名在外还是怎么样。他无牵无挂,如果有一天彻底解脱了也挺好。
但现在他竟然无法割舍这一点点的关怀。
潇湘像一根细细的风筝线,牵住了他漂泊无依的灵魂。
他不知道这一丝牵挂,算不算慧慈大师讲的执著。
他摸了摸潇湘的头,道:“过几日,我们去南方。”
如果是,总会有端倪让他发现。如果不是,那也好。他想,不要辜负了她的一颗赤子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