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珠(完)
只是采珠而已。”江雪寒看出了潇湘的嫌弃,他解释道。
一路无事,只是返航的时候碰上了几艘来劫鲛人的海盗船,以江雪寒的修为分分钟就可以搞定。回到旅店之后,江雪寒兴致来了,顺口讲了几句鲛人的源流。潇湘困得直点头,直到听见“他原本是圣殿的继承者之一,却被选中替圣殿之主受过”。
“所以他是被自己的族人亲手装进笼子送到岸边?”
江雪寒点了点头,潇湘心里忽然有点沉重起来。那少年回到海底之后,会不会被苛责?
“按照鲛人族的规矩,不会有人为难他。夜深了,早点睡吧。”江雪寒给潇湘掖好被子,放下床帐,吹熄了灯。
许是累坏了,潇湘一夜无梦。清晨醒过来,只听到楼下有人喧哗,隐约有“美人美人你看看我”的声音。她穿好外衣,挂上床帐,只见江雪寒伫立窗前远眺。
早晨气温不算高,旅店的窗台还是湿的。顺着地上的水迹看去,桌子上放着一匹极其美丽精贵的织物,并一枚不知什么动物的板骨。
她走过去,拿起那枚板骨,上面刻着繁复而陌生的文字。
“这是昨天那个鲛人送来的谢礼。”
潇湘走到窗口向下看看,疑问道:“他不是鲛人吗?”他怎么上来的?
“你昨天在船上没有看到他的腿吗?”
潇湘不明所以:“看到了啊,他腿挺细长的。”
江雪寒道:“他有腿,为何不能翻?”
摩云崖上刮着大风。
江雪寒此时无法意识到他是江雪寒,也意识不到潇湘是潇湘。
他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她的话对于他来说,只是某种存在的“声音”而已。
他的视角浮在半空中,看着潇湘,像是被一条看不见的线索牵引着,只知道床上是他的身体,也知道那个女孩的意识和他极为亲近。在他的心中,她就像一个透明的盒子,完全没有秘密地对他敞开着。
江雪寒看到了她的一切。
如果他愿意,也许他可以看到万物。
可惜,却看不到本质。
他仿佛被拉进一个漩涡,一阵沉重过后,他艰难地睁开了眼睛。视线所及之处是草屋的屋顶。
在世人眼中,已是回光返照。
也许是身体要坚持到耗尽最后一点生命力再停止。
他的胸膛不寻常地起伏了几下,喘了口气,喉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
“如果有来世,我想听你讲那些奇妙的事。”
“再看我一眼,记住我最美的样子。”
江雪寒的话在潇湘耳中,只是几个断断续续的无意义音节而已。表里世界的解码不同,所以里世界的秘密无法被泄露到表世界。
他只能模糊地感到,潇湘哭了。
是潇湘在哭啊。
潇湘。
他记住了这两个字,随即躯体化风而去,消散无踪,床上只剩他的衣裳。
江雪寒终年五百一十岁。
无论是惊世美貌,还是数百年的修为,最终不过一枕烟云。
江雪寒没有留下遗骨,潇湘只得在草屋前的冻土上艰难地挖了个坑,恭恭敬敬地把江雪寒的衣物放在其中,连同师祖所赠的羊脂白玉小牌,立起了一个小小的坟头,再浇上水,很快就冻硬了。
就让师祖所赠之物永远陪着他吧。
将最后一点鲛珠供在他的衣冠冢前,草草收拾了一点随身的东西后,潇湘便马不停蹄地赶往雪原的西南方,慧慈大师的无住寺。
沙漠边缘的小村因战乱而人丁稀少,潇湘来的时候运气好,天气晴朗,没有沙尘。她在路边小茶棚打听了一通,趁了不同村民的畜力车,又走了一段,才远远看到一座小寺院。
无住寺坐落于小村十里外的地方,只是一方小小的院子,无匾。
几年过去,这里竟然一点变化都没有。
潇湘深吸一口气走进去,淡淡的香火气缭绕在鼻端,使她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地掏出了香火钱——一张五两的银票。
佛堂面积也不大,进门即见三世佛,左右两边是菩萨,供桌上摆着花果灯水等供品。潇湘左右看了看,没找到本应有的功德箱,只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册书,有个黑釉的超大海碗,旁边放着一个短棒槌。
潇湘走到大海碗跟前,犹豫着要不要放进去——这寺这么小,附近人口又这么少,慧慈大师的生活想必十分贫寒,她想趁大师没来的时候装作有人布施,可现在整个大殿里只有这个大海碗能装点钱,转念一想,银票经人手流通,携带细菌无数,万一这是大师吃饭的碗怎么办?
慧慈大师一进来,就看到潇湘手拿银票对着磬,伸出去,又缩回来,伸出去,又缩回来。
“咳咳。”
潇湘转过来,合掌深深鞠躬:“大师好。”
慧慈大师见到她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