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再过大半个月，元日将至，海城上下喜气洋洋，普通人家开始准备爆竹、对联、采购添置新年物品、准备年夜聚饮。

无辽祖籍江云城，十二月底的时候都会一家人回江云城，箪伊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失落，“江云城来去至少两个月。”

“是啊，回来就要抓紧准备筵宴，然后就把你娶回家，这样明年你就能和我一起了。”箪伊点了点头，“那你一路要注意安全，平安回来啊。”

“放心吧，以往几年都是这么往返，大多是大路，没有问题。”

箪伊送无辽离开的那天，天空阴沉沉的，直到察觉到脸上冰冰凉凉的，她才发现已经飘起了雪。

这是海城今年第一场雪，也是最后一场。

慢吞吞走在街上，因这天不好，路上行人也不多。

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哦？你说喜欢我？”

箪伊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辆马车前站着一位绿衣裙的姑娘，“是的，因为你长得很好看！而且本姑娘找了……”话还没说完，马车里传出一声嗤笑，“长得好看你就喜欢，不如我把我这张皮生剥下来，送你？”

拦在车驾前的姑娘觉得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道，“你、你说什么？”

“送你我的脸皮，你还喜欢吗？”

把脸皮生生剥下来！？这、这还能活吗？姑娘愣神的一刻，马车继续往海城城门滚动，丝毫不在意面前即将被车轮撵过的人。

箪伊已然走近，刚想上前一步，将那呆立在原地的姑娘拉开。马车内忽地射出一颗石子，准确击中姑娘的膝弯，倒地的一瞬险险避开了越滚越快的车轱辘。

马车行进到远处，扔出一幅卷轴，“咚”地落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很快淹没在暗沉的天色里。

将人从湿滑泥泞的地上拉起来，箪伊看不清绿衣裙姑娘的脸色，只得关心地问道，“你还好吧？”

绿衣裙的姑娘抬起头来，早已是泪眼模糊，“我、我找了他、那……那么久，他就宁愿，额，选择死都不喜欢我！”

箪伊沉默了一瞬，好像也不是，但是别人的故事她没兴趣插手，抓起姑娘受伤的左手，“先去医馆，你这里磕破了。”

小大夫听了师傅的话，给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姑娘上药，医馆人来人往，总有路过的人疑惑地往这边瞧，好似是自己惹哭了面前的姑娘，包扎完毕，他就逃了似得跑到后院抓药去了。

绿衣裙姑娘哭了会，终于平静下来，随意地用衣袖抹了几下，扑闪着带着水光的大眼睛，感激地望向箪伊，“我叫九溪，平阳城来的。我爹是武师，走镖的。我上头有两个哥哥，这次随二哥到海城探亲。钱袋应该落在刚刚那里了，你可以陪我再去一趟找找吗？实在不行，你可以跟我去我们下榻的客栈，我找二哥要银钱，马上还给你。”

箪伊看了看天色，雪已经停了，稍微亮堂了些，想着时辰也尚早，答应了九溪一起再回到原处找钱袋。

两人回到原地，低头搜寻了半天，也没见到失掉的钱袋子，九溪懊恼地抓了抓头上的发髻，“肯定被谁拿走了，我存了好久的银钱呢！”

箪伊安慰道，“破财免灾，破财免灾。”

九溪不情不愿点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拉着箪伊跑去远处，灰扑扑的卷轴还躺在地上，“我就想，看见马车里扔东西了，果然有。”她拉开卷轴上的扎线，露出被污水浸染的人画像，画像在泥泞湿滑的地上待了很久，卷轴上的墨迹已经晕染开，九溪撇了撇嘴，似乎有些可惜，“倒是真把脸皮割下来呀，扔张丑不拉几的画像什么意思！”

箪伊噗嗤一笑，“那就不要了吧，都脏了，这也看不清画的是谁。”

九溪瞪大眼睛，“那不行！以后要向他讨回来的，这个是凭据！”

讨回来什么？箪伊不知道。

她只觉得卷轴上还隐约可辨的墨迹里，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