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最后遗言
那么一瞬间张日山听到“啪”的一声,仿若四分五裂的冰山,他的破碎的心沉入再也捞不到的深渊里,再也没有撕裂一般的痛,再也没有温度,可即使这样我还是怕失去,失去你残存的气息,还是在无穷无尽的时间中思念你。理智让他觉得自己该去调查梁湾那蹊跷的死亡,感性却种下疯狂的种子,让他嫉妒飞机上其余的一百一十一个人,至少他们在最后一刻和他朝思暮想的人在一起,若是可以一起,死亡又有什么可怕?
吴邪正百无聊赖的靠在仓库管理室的桌子前,无聊的猜算着关于仓库里三叔的密码,电话铃却响了。“喂……您……您想通了?好……黑眼镜在这里,准备好了等您过来就开始。”吴邪接起电话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快速的回答着。白昊天却趁机拿走了他写写画画的本子,都是一些凌乱的数字,可仔细一看就明白吴邪在做什么。“你乱动别人东西做什么,张会长下午到,快去把……把需要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吴邪一把把本子抢过来,白昊天做了个鬼脸转身出去了。不一会,黑瞎子走进来,淡然的问了一句:“副官,他行吗?”吴邪看着他呆愣了一会儿,吸了一口气,回答道:“我觉得他电话里听起来……听起来挺正常的,不像是疯话。”
半山仓库的傍晚,皱起的雾犹如薄纱,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独自从出租车上下来,他抖了抖肩膀,缓步走向仓库的大铁门前,监控录像中白昊天很快分辨出来那便是张日山。吴邪打开大门将张日山迎了进去,匆匆聊了两句,白昊天便把张日山单独带到了地下仓库,张日山对这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可这么多年属于他的那一间里只放过两件东西,一是自己的旧军服,二是奇门八算的齐铁嘴托他保管的一个祖传旧罗盘。阴暗湿冷的仓库走廊里,头顶上的老式照明灯,灯罩内因潮湿的天气凝聚了一堆水珠,水珠滑落浅浅的黑影闪烁一下,让人觉得脊背发寒。张日山驻足在水库上方盯着那墨色的水面,昏暗的灯光留下星星点点的影子仿若一只只藏在草叶中的流萤一般,那下面沉睡着他心里最敬重得两个人张启山和他的夫人尹新月。
“会长?……呃,就在前面了。”白昊天看着呆望着水面出神的张日山,不由得催促了一句。“嗯……”张日山转过身跟在了她身后,走过一扇扇铁门,终于来到他的那间仓库的门前,他低下头看地面,铁门因年久失修沉在地上,留下深深地划痕。“呃……这几天我就找家里人来修。”白昊天怕张日山生气赶忙拍了拍门怯怯的说道,然后扭动了铁门的把手向前推,嘎吱一声,接着铁门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响彻了整个仓库。白昊天退到一旁,给张日山让出了位置,她发现张日山似乎狠狠地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掸了掸肩膀上的灰尘,他的肩膀在细微的抖动。
看到张日山整理仪容,小心翼翼的样子,白昊天暗忖张会长是她自从分到这个仓库,每年都会见上一面的人,为人严肃,话极少也不好接近,却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吴邪说那天送来的是张会长的爱人,她没想过张日山这样的人也会有恋人相伴。白家人守着的半山仓库,什么都有,送来死人更不足为怪,所以张会长叫他们把自己爱人的遗骸送到这里也没啥稀奇,只是没想到的尸体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吓人。更没想到的是在遗骸送回来的那一天,张会长竟然连看都没看就离开了,她心里跟着那个揍了张会长的叫作黎簇的小哥一起骂了无数遍混蛋和渣男,可今天在这里她觉得自己是误会这个男人了,成年人的崩溃要看时间和场合打不还手,落荒而逃的张会长,他一定很爱这个叫做梁湾的女人吧,爱到不想把自己任何一个狼狈的样子展现在这个女人面前,哪怕她已经再也看不到了。
“副官,你来了……”黑瞎子站在钢制解刨台另一侧,对进来的张日山点点头。“嗯……”张日山缓缓地抬脚迈进了门槛,停在了解刨台一米左右的距离处。他见过各种各样死相怪异的尸体,瘦骨如柴活活饿死的难民,满身枪眼倒在战场的士兵,或者解九爷家要正准备要金盆洗手的叔公确被人杀害浑身插满针筒的遗体,这些都没有现如今盖着一张白色塑料布半蜷缩躺在那里的梁湾让他胆寒。黑瞎子墨镜后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张日山,这件房子里的灯光让他感到不适,“梁医生等的太久了……难过这种事情,难是难,终究会过去吧。”张日山轻微的蹙眉,然后缓缓的喘息了一下,黑瞎子上次见他有这个表情是在古潼京,盯着手里的防狼喷雾,只身一个人去寻找他嘴里的那个女人梁湾,而这一次他却还是要听这个女人究竟在那场空难中发生了什么,只是这一次梁湾是用自己的身体。
“瞎子……开始吧。”张日山始终站在离解刨台一米左右的地方,岿然不动仿佛一座山。哗啦一下,黑瞎子只轻轻抬手,白色的塑料布被掀起来,张日山眼角抽动了一下,就好像有人用细小的针扎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她……右手缺失,是被不规则的钝器砸断,犹豫燃烧导致伤口处的形状改变,但从头部、脸部以及颈肩的位置所受的不同程度的伤,可以判断应该是石块。”齐铁嘴从盒子里抽出一双蓝色乳胶手套带好,然后递了一只口罩给张日山,张日山却没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