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情
了一封发往东夷城的密信。
吴泠信上说自己已经着费介为她医治,她假意应下条件:将来在庆国与东夷之间,她得保持中立。不必背叛东夷,也不必倒向南庆,只要顾忌庆国解毒之谊及燕小乙的救命之恩,保持中立即可。
写的是庆国与东夷之间,没说明什么事,但又像是说明了,朦朦胧胧又清清楚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留足了模糊发挥的空间。另,保持中立即可,不必背叛,真要到了生死之时,袖手旁观还不算背叛?
一辈子只甩过锅的庆帝,惊觉自己竟然也背上了锅,而且还是措辞无耻的锅。这多像面上义正辞严、光明亮堂,实际暗地达成的全是不得见人的勾当,那种小人才会说的话。
但眼下这个不是最重要的,庆帝先放下背锅这件事,去想她的用意。首先此事,很明确的一点,她在欺骗东夷城;二来,这毒她没打算解,到时毒解不了,她必然要说命中如此,或者干脆让费介背锅。
但庆帝心中有一疑问:她不肯吃药,又不明说,拖着不离开,再想想她欺骗东夷,这几年也甚少回去,难道她与东夷城有什么不可弥补的裂缝吗?
想到燕小乙有关吴泠与云之澜奇怪态度的密报,他心中隐有猜测,又不大肯定,就算不想回东夷,她也可以堂堂正正的,这几年不就是如此吗?何必如此曲折。
吴泠足不出户,安静待在客栈,很快,又是那个肤白微胖的内侍,笑容挂在脸上,殷殷道:“陛下的意思,您在宫外疗伤多有不便,也怕闲杂人等冲撞叨扰,已打扫宫殿出来,您若不弃,便进宫去住吧。”
自然不能不应,吴泠就这样搬进了宫,她明白庆帝能知道她的一举一动,这也是她想要的。她甚少出门,如无必要,大多时候连话也不说。
直到这一日,听侍女说燕小乙进宫去见庆帝了,吴泠这才起身前去,在他必经之路上等着。
燕小乙远远看见她,快步赶来,上下打量一瞬:“听说费老为你诊治,怎么看你还是病气缠身的样子。”
“病去如抽丝,哪有那么快好的?”吴泠面色温煦,有心去想他为她疗伤之事,加重了心中不自在的感觉,苍白的脸上薄红,也打量他,莞尔微笑:“这衣裳很衬你。”
燕小乙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也笑:“听说你为我求情。”
吴泠便做出不好意思的样子,低了声:“希望你不会讨厌我自作主张。”
“怎么会?”燕小乙这样说着。
两人并肩慢慢走在宫道上,吴泠听见有宫人的脚步声远远而来,便摸索着绢帕咳嗽起来,因这咳嗽来得快,半天摸不着。燕小乙见状,拿出自己的递给她,又扶她去栏边坐下。
宫人躬身垂首走来时,照例像两人行礼,瞧见他们倒没挨在一处,却也极近,一坐一站,吴小姐捏在手里却露出一角的那方帕子,瞥过一眼便发觉材料样式不像是女子所用。
因吴泠听见宫人近来的脚步声,立刻从他腕上拿回了自己的手,是以,燕小乙看着那宫人的背影渐渐远处,方才伸手要扶她起来。那只细白的手仍是搭在腕上,像是不好意思感受皮肤的温度。
吴泠慢慢站起身,稳住身形,燕小乙见她又抽回手,便站远了半人的距离,送她回宫。
宫门一声关闭,门外的燕小乙听见侍女恭敬的话,说陛下请她,而她说没有精神,不去。拒绝的干净利落,没有一点犹豫。
门里的吴泠认为自己应当多表现一点,不可抑制、不曾察觉的痴心,说没有精神拒绝了庆帝的邀约,却不去安睡,而是支着头看着门,像是透过门看离去的燕小乙。
庆帝又在矮桌前磨箭头,心情不似以往平静,他觉得这吴泠怕是对他们庆国的箭手芳心暗许了。
他万万没想到,她甩锅给自己,欺骗四顾剑,百般迂回留在南庆,竟是为了等燕小乙?想起她匆匆入京,下那样的血本求情,又觉得也不是没可能。
费介说吴泠箭伤在肩下,背后刺入,贯穿伤,这箭头总不是她自己拿出来的吧。看来这二人,不只是救命之恩,还有疗伤之情,还有朝夕相处,只怕还有郎情妾意。
今日这箭头磨得格外不顺,庆帝拿起来看一看,烦腻地掷在桌上。
次日,下人来报吴泠出宫,燕小乙已先一步等着,身上背着一副弓箭。庆帝听了,淡淡应了一声,不辨喜怒,只是心下那个猜测又重了一份。
也就是这日,与白露一同南下避寒的婉儿回来了,带来了白露的口信,说她的父王已然知道吴泠是女子,因此要她回益州,因太了解她消极怠工、慢悠赶路的死德行,还特意派人来接,于是她才不得来南庆,但运动会前应当就能来相见。
婉儿乖乖将白露的话转述,“她还说,要西凉王还她郎君。”婉儿有些不好意思,这句话里有个敏感词,是她不擅吐口的,“郎君”。
婉儿话说得温柔,像甜丝丝的淡奶油,但吴泠能想象白露说这话时的模样,一定是咬牙切齿,气呼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