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苹果
吴崇辉收了笑容,叹息一口,表情惋惜而心痛;“要不是爸爸工作忙,总不在家,也不会没发觉你妈妈的反常,你妈妈也就不会出意外了。不过现在都好了,公司早就走上了正轨,爸爸有时也能歇一歇,你要是愿意,爸爸随时陪你出去玩。”
他走之前留下一张支票,嘱咐吴泠把房间的装饰换一换,添置些家当,高考完考个驾照,买辆好车,女孩子家家的,应该多买些衣服首饰,不要穿得跟卖菜的似的。
他的表情带着一点追忆往昔的感慨,吴泠知道他想起了什么。
想起了他所谓的爱情。
他曾经在门第悬殊、众人反对的情况下娶了她的妈妈,对于热血青年来说,冒险以及挺过压力是值得纪念的事,他一定觉得自己付出了很多,陶醉于自己的情深意重和勇敢不屈。
但实际是他爱而不珍、娶而不重,流连于新欢旧爱之间,对他来说,女人和豪车名表一样,是身份的象征,炫耀的资本,锦上添花的玩意儿,不值得用心的玩意儿。
他的妻子与外界隔绝,被他的双亲贬低嫌弃,他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甚至还雪上加霜,忽视冷淡,言语打击。
直到十多年后的今天,吴泠依然能记得很多话,字字锥心。
“外面谁不知道你是吴太太,你还想怎么样?你不要得寸进尺。”
“你敢说嫁我不是图钱?”
“哭哭哭,就知道哭。”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我把她娶进家门,从来没有不妥当的地方,应酬回来一身酒味我就连房门都不敢进,谁没有压力,我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我压力不大?就因为我撑住了没跳楼我就该受到谴责?”
这是她期待了很久的重新开始的度假世界,她真的很像有一个好的开始,一个喘息之地,尽管她的妈妈敏感压抑、总是在无人处以泪洗面,尽管她的爸爸说过、做过太多让人伤心失望的事,尽管吴家好像从来没有她们母女的立足之地。
但她依然执迷不悟、不肯放弃。
直到她在楼下目睹她的妈妈抱着出生不久的妹妹从楼上一跃而下,才把她苦苦维持梦境打碎了。
此后多年,她日日夜夜都觉得那血肉模糊、无法分开的尸身就在眼前,那些喷涌的献血正朝她涌来,要让她窒息而亡。
那的确是梦,还是噩梦,经年不醒。
不到山穷水尽,便不能醒,亦不愿醒。
吴崇辉一走,早就等在门外但是被门口的司机拦住的江天昊等人立刻推门进来,看见吴泠正静静坐在沙发上,神色平静,并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林妙妙最耐不住性子,第一个坐过来,发现了桌上的支票,好多零,数了数,她睁大眼睛,长大的嘴巴能放下一颗鸡蛋:“一百万?!我去,吴泠,那是你爸爸吧,你爸这你来是不来,一来就这么大手笔?”
邓小琪仔细看了看,用手臂戳了戳林妙妙:“你数学体育老师教的?这是一千万。”
江天昊走过来,再问:“没事吧?”他现在有点猜到问题关键所在了,吴泠的心病估计就在家人身上,看来还不是不好那么简单,应该是相当的恶劣。
吴泠对他一笑,看向众人:“我想削水果,你们帮我吃一下吧。”她说完,拿起桌上忍耐好久才没去拿的水果刀,又拿起一个苹果开始静静地削。
找到一个稳定舒适、又不影响发挥的姿势,左手拿稳苹果,右手拿稳水果刀,要不轻不重,轻了会脱手,重了影响动作,眼睛要看住苹果,不可左右乱瞟,要心无杂念、全神贯注。
如此才能得到一条几乎等宽、等厚、不间断的苹果皮。
吴泠拿着削好皮的苹果,对着江天昊粲然一笑:“吃苹果。”这不是苹果,这是已经被千刀万剐的吴崇辉。
他本来五味杂陈的心因为这个笑容平复不少,他觉得自己还需要缓一缓,刚才吓死了,“给他们吧,我不用削皮。”
林妙妙见江天昊不吃,走过来拿过苹果:“你不吃我吃。”看到地上的苹果皮,惊叹:“我的天哪,你这皮削的也太薄太治愈了吧,我每次一削得薄它半路就断了。”然后指了指放在桌上的支票,“都看见了啊,完好如初啊。”
吴泠伸出细长的指把支票勾过来,用没有笔迹的那一面擦了擦手上的苹果汁。
林妙妙用最快的速度过来拦也没拦住,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一会才说:“不是,江天昊,你怎么不拦着啊。吴泠,一千万!这可是一千万啊!”
吴泠又拿起一个苹果,说:“我和他关系不好,不想用他的钱。”说完,开始削手里的新苹果。
林妙妙满脸都写着有钱人的世界我看不懂,然后看看左右就开始啃苹果,她的心里不存事,默默心痛完白瞎了的一千万,注意力又放到吴泠身上。
美人什么时候都是美的,这完美无瑕的侧颜,这白皙修长的手指,这瘦而不干的身段,还有这利落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