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这话千钟更想问他,但不敢。
若实话实说,无论她那理由听来有多么充分,都免不得要把姜浓出卖了,千钟只好伴着自己如雷的心跳,和凛凛的夜风,硬着头皮现编。
“我、我……我听说,您病得厉害,谢老太医又来看您了,就……就想出来找地方给您拜拜,只求、只求大人您吉祥如意岁无忧,百病不生久安康!”
“已经拜过了吗?”温和的话音里扬起几许忍不住的笑意。
但这点笑意还远不足以让千钟觉得,这个原该虚弱地躺在床上被谢老太医诊治的人,此时此刻却鬼魅般地忽然出现在此处,会是什么好事。
“拜、拜过了……”千钟又硬着头皮往下接。
“拜完之后,是打算来此处过夜吗?”那温和带笑的鬼魅又问。
这么个时辰了,她一个叫花子,除了睡觉,确实也没别的事由需要到这么个地方来,千钟尽可能如实答:“是……不敢再打扰大人。”
“既如此,可容我打扰你片刻?我来,是有东西要给你。”
给她东西?千钟一怔抬头,这才瞧见,庄和初的手上确实拿了东西,只是叫他宽大的斗篷掩着,她刚才一时慌乱,没看得清。
是个食盒。
在庄府这些时日,她也见过几回这东西了,晓得盛在这种盒子里的大概是些什么物什。
“谢谢大人!”千钟又一磕头,却不起身,“早些时候姜管家已赏过饭了,这顿且就在您这儿攒着吧,哪天我在街上实在讨不着了,再来跟您求。”
庄和初笑,她反应实在是快,话是拒绝的话,却既不拂人好意,也不让人觉得她大费周章从庄府溜出来,是有意躲着他。
不过,他大费周章来这儿堵她,也不是为了赏饭。
“不是赏你东西,是还你东西。”
还她东西?
她带进庄府的东西,除了这身破烂衣裳,再没什么了。
千钟怔愣之间,庄和初已走到旁边墙下,将拎在手上的食盒搁到地上,而后一敛衣袍,席地坐进一片月光里。
就见他轻轻开食盒盖子,探手进去,从中取出一只碗。
一只碎得仅剩小半个,磕得豁豁牙牙的破瓷碗。
粗糙的瓷面被月光映着,亮得像是另一轮明月。
千钟呼吸一滞,急忙起身,起得急了,脚下一绊,踉跄了两步,一双眼睛也没从那半只破碗上移走半分。
“这、这是——”
是很像她昨日一早仓皇间落在包子铺门口的那个。
千钟奔到近前,那碗还执在庄和初手上,她不敢上前伸手,只也凑到他身前团坐下来,一瞬不瞬地盯着,难以置信。
“是……是我的吗?怎么会在这儿呀?”
庄和初将这半只碗迎着清辉细细端详着,似是最尽心的镖师,在将护送的珍宝交付之前,慎重做着最后一道检查。
“这碗虽只有小半个,但边缘甚是光滑,该是碎裂后还用了很多年的。在皇城街巷间寻只像样的碗应该不难,你一直用着它,那店家打你时,你也全心护着它,想来是件很重要的东西。”
千钟目光始终追在那碗上,连连点头,因抑制不住激动,话音微微发颤。
“这碗是我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本来是一整个的,后来被人追着打的时候摔碎了,就只剩这半个了……我以为再也找不回来了。”
昨日后来,她也悄悄摸回那条街上看过,在厚厚的积雪里扒拉到一双手都没了知觉,还是一粒碎片都没见着,便也死心了。
这世上除了咽进肚里的东西,再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她的。
将她养大的爹会死,费力找来过冬的衣裳会被夺去,就是这条命,也是说丢就会丢的,一只碗又能有什么例外?
她实在没敢想过,从她身边离去的东西,竟还能有回来的一日。
“原是在我身上收着的,不想半途遇袭,随马车一同落到了大理寺,费了点周折才着人将它取回来。”
庄和初说罢,终于一转手,朝她递来。
千钟颤颤地伸出双手,那半只碗轻轻放上来时,熟悉的触感与分量骤然回到手上,心头蓦地一热,鼻子一酸,眼前一下子模糊了。
“谢谢大人……”
喉头被一团温热堵住,开口难言,哽咽间,泪珠子连成线地顺颊而下。
说不出什么像样的话来,千钟便又要磕头,刚要转坐为跪,就被庄和初伸手拦住了。
“不必多礼,本就是我误得你丢了它,为你将它寻回来,是应该的。”
约莫是想不通这个应该,千钟怔怔抬头,抽着鼻子朝他望来,泪眼中含着澹澹水光,被月光映着,璀璨如珠。
她白日里那身光鲜夺目的衣裙已经换下,面上粉黛也尽数洗去了,满头珠翠卸去之后,发髻也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