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萧明宣面上被这小像惊起的波澜已然平复殆尽,不咸不淡地一笑。
“如此看,庄大人刚才说得有理。世间不乏容貌相肖者,这小叫花子,长得与梅氏年轻时确有几分神似。也不怪庄大人会错认佳人,这般失态了。”
“是是……”千钟忙连连点头,“我也不是故意长成这样的——”
方才画像也自她面前过了一过,千钟已留意好了那画像上与自己不全一样的地方,正想再好好辩上几句,话还没出口,就被一声诘问打断了。
“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许是心绪过于激动难平,庄和初面色白如霜雪,素日一向平和清润的话音颤然发抖,守在一旁的萧廷俊按扶着他的双肩,才好歹把人稳在椅子上。
是以话虽是诘问的话,被他如此说出来,倒更像是诉屈了。
“人贵自知,庄某一无是处,不能得县主青眼,我无怨。县主畏惧天威,不敢违逆先帝成命,出此半途逃婚之下策,实乃无奈之选,我亦无怨。可你……你宁愿乞讨为生,也不肯与我成亲,我在你眼中,竟如此不堪吗?”
前面半截千钟听得迷糊,这最后一句她可听懂了,赶忙摇头。
“大人您明察啊!您、您在我眼里,您是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才高八斗貌比天仙,还有一副菩萨心肠——”
庄和初眼眶蓦地一红,衬得脸色愈发惨白一片,“事到如今,你还要用这样的话羞辱我?”
“大人饶命!我不敢!”千钟慌地磕了个头,再抬起眼来,一双眸子里水光盈盈,比他更委屈道,“我、我都是在说您的好啊……”
“你若真心认为我有一分可取之处,当年又为何对我那么残忍?”
“大人,冤有头债有主,那不是我干的啊——”
千钟话还没说尽,庄和初忽然一低头,掩口咳起来。
咳声沉入肺腑,萧廷俊忙一面小心地帮他顺着背,一面拿了手绢给他,庄和初又沉沉地咳了一阵,手绢从唇边移开时,上面赫然一团殷红。
“先生!”萧廷俊吓了一跳。
梅氏是假的,他就只当庄和初这些隐忍、激动、忧愤也都是拿来做戏的,刚还暗自感叹,他这先生深藏不露的可不止是一身武艺,怎么这会儿看着,像是动真格的了……
怕不是,借着假的人,诉着真的委屈吧?
这么想着,萧廷俊不由得有点慌了,忙也借着假的人真心实意地劝慰。
“先生别动气……这种女人没进您的门,是福不是祸,待判了她的罪,皇城里有得是贵女,出身好学识好品貌好样样都好,定有先生的良配!”
千钟心里也惴惴起来。
说好是做戏来着,可叫庄和初这一咯血,这里头究竟几分假几分真,她也有点糊涂了。
萧明宣冷眼看着,淡淡道:“庄大人病情如此沉重,那不如,就先将这小叫花子收押吧,待细细查清了,再给你一个说法就是。”
庄和初还未平下喘息,闻言急着开口,心绪起伏间,话未出口,又是一阵有气无力的呛咳。
萧廷俊自然明白这事儿不能往下拖,忙道:“已经是明摆着的事了,三叔还要细查什么?非要拖来拖去,拖得皇城里再起流言,再伤一回先生的心,也再辱没一回先帝的英名,三叔才高兴了吗!”
“行了行了……”萧承泽皱皱眉头,息事宁人道,“此事没个结果,庄和初回去也无法静心安养,左不过这么点事儿,今日就在这里判个分明吧。”
说着,萧承泽往堂上一望,“何万川,此事你怎么看?”
何万川为官至今,纵是在最不得志的低谷时,也从未有过这般一个头有八个大的绝望之感。
他怎么看?他恨不得自己瞎了才好。
“陛下圣明,”何万川小心掂量着,到底挑了个进可攻退可守的说辞,“兹事体大,稳妥为见,还是待梅氏的兄长来了,人证物证齐备,一切便可水落石出。”
“啊,对,还有个人证呢。”萧承泽半虚半实地恍然道,又顺口埋怨了一声谢宗云怎么这么慢。
一旁萧明宣听在耳中,只垂眼慢慢呷着茶,没接话。
今日之事走到这儿,是越琢磨越不对劲了。
庄和初与大皇子这师生二人,搭上这个小叫花子,一起在这里装疯卖傻,无非就是想把这小叫花子定成那个梅氏,这一点上已没什么好琢磨的了。
不对劲的是,这趟来大理寺,并不是他要来的。
是他那皇兄特意邀他一起来的。
方才万喜一将那小像带来,萧明宣便明白,无论这小像是找出来的,还是做出来的,今日这场指鹿为马的戏码,他皇兄都铁定不是个旁观之人。
这就是最大的不对劲。
若今日的一切都是早有安排,他皇兄打定主意要拿这小叫花子的命成全这对师生,那只叫何万川这个大理寺卿做个见证,也就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