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衡
我是被一股草药味熏醒的。
半朦胧间,我看到身旁有两个点,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他们说着话,仔细一听,好像就是在说我。
“这位大小姐可真吓人啊,进来也不打声招呼,二话没说就往公子您怀里钻,要不是反应得快,还不知道………”
“没事便好,阿檀,你先莫出声。”
大小姐?阿檀?
阿檀我不认识,但“大小姐”这个称呼我已经听够了,几乎是出自本能反应过来——一定是有人在说我。
谁在说我?
还有,我一睁开眼就闻到了:这床褥,这被子,这枕头,怎么到处都散发着一股不属于我的味道!
还是男人身上的味道!
还有,今日好像是四洲大比来着。
我该不会被哪个别家弟子给………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下意识猛地曲腿,就弹起了身,这动作把那二人也吓得一缩,我再回头一看,我心中又舒了口气,那坐着的人是扶宣,至于他的旁边,是一只灰色的短毛小獾,此刻正躲在扶宣身后,瑟瑟发抖地看着我,这是扶宣驯养的小妖,应该就是“阿檀”。
“大小姐还知道醒?我差点就以为你犯疯病了呢,一进来就扑我身上,半条命都给你吓没了!”扶宣拍着胸口压惊,伸手把一件外衫扔给我:“穿上!喝这么多酒,不怕烧肚子?”
“麻烦你了。”
扶宣还是不留情:“不能喝就不喝,别逞能,会喝酒能挣几个面子。”
他此刻倒真拿起兄长的架子来训我了,我不大好意思,撇开眼,半狡辩道:“父亲硬拉着我喝的,你又不在,客人还多,我不过是替你喝 ………”
这话不假,父亲也只有在万不得已时才会想起我了。
扶宣默然不语,起身,他放下手里还残留着醒酒汤的碗,又提起桌上的食盒,是我随手放的那个,他拎在手里晃了几下,看着我,不多时笑了:“给我的?”
“啊………是啊!”
我心里有点儿发虚,因为那食盒里的吃食本是我自己的夜食,只是误打误撞才来到了这里,但他既然已经开口,笑得还这样烂漫,我便还是不拒绝了。
“那一起吃?”
他招招手,示意我过去桌前坐下。
我这才注意到扶宣的衣着,他没穿外衫,中衣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并不齐整,里衣已露出大半个领子,精瘦的锁骨清晰可见。再往下,我还能看见他的胸膛,若隐若现,但还是看得出来很结实。乌发如瀑,只有一小绾还束在脑后,其余的全松松散散地披下。
“你在看什么!”扶宣察觉到了我的目光,瞄我一眼,也猛地交叉着手捂上衣领,满脸羞涩道:“非礼勿视!”
我慌忙解释:“我只是看你受伤没有!”
扶宣闻言,狐疑地撇了我一眼,尔后才慢吞吞放下手,脸色也缓了回来,活像个新婚之夜后退去羞涩的小媳妇。我为了不露出马脚,又补充道:“你要不要上药?我房中有一瓶活散淤血的膏,明日给你?”
“………”
扶宣闻言,这才完全放下戒备,一把松了手,拿腔拿调道:“啊?原来大小姐是关心我呢?罢了,不打紧了,给大小姐看就看吧,我一个大男人,被看了也不吃亏!”
“………”
就知道扶宣这家伙不会害羞,果然,方才的矜持全是装的!
我抬手就打。
闹了一阵,扶宣才拿出食盒里的吃食,我们一道坐下,慢慢吃起来,我拎起一只鸡翅,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就啃;扶宣也毫不客气,一口一个,往嘴里送着炸萝卜丸。
“哎?”闲聊几句,他忽然开口了:“大夫人今日没管你?你怎么还有闲来看我?不怕她骂你?”
我早有准备,自然底气十足:“母亲今日很忙,连大比的时候都不见人,现下应该在同父亲应酬客人,对了!你娘也在。”
扶宣哦了一声,微微蹙眉,不屑道:“我不喜欢那样应酬的场面,待得我好不自在,可我娘也总喜欢将我往那地方拉,要不是今日我装作受伤,她定然也会拉着我去赔笑脸。”
我有些哭笑不得,睨他一眼:“你还装病?不怕被发现后父亲骂你?”
扶宣往嘴里丢了颗炸萝卜丸,对着我神气一笑:“爹才不会骂我,只是我娘管得比较严而已。”
“…………”
他见我不说话,又另起话题道:“话说,你这是第一次来我这院子吧?怎么样?我品味不错吧?”
环顾一圈,我发现扶宣这卧室真是敞亮,绸帐款款,明烛数十,就连柜斗橱器都是上乘的红檀木打造而成,还摆放着若干瓷器玉饰,名家书画,物件虽多,整个房间却毫不显低端没品,反透露着股雅致的富贵气,繁而不杂;相比之下,我那一方小屋就显得清汤寡水许多了。
怪不得父亲才不会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