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室
大闹一日,剩下的就交由族中长辈处置,我跟着母亲回了小院,越想越不对,以至于都忘了看路。进了大门,我才感觉到小腿很疼,刚想和母亲说一声,一抬头,母亲那张阴沉如乌云的脸就映入眼帘,我才开口,就见母亲飞也似的抬起右手,毫不犹豫地扇了过来。
“啪!”
这动静不小,在已经静下来的院子里显得有些突兀。脸颊被打的一侧火辣辣的疼,像是有万千只火蚁在啃噬脸颊里的血肉。我不敢捂脸,更不敢哭,抖了抖就赶紧从座位上下来,双膝跪下,低下头道:“母亲。”
“还知道我是你母亲?”
她的声音冷的可怕,比八沂大蛇还冷上许多,仿佛是个死人被控制着说话一样,在夏日的夜里,我感到身上的温度“唰啦”,减下去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从脊骨处钻入皮肤,然后如泄洪一般蔓延至全身的凉意。
我不敢抬头,只能看见母亲的裙摆在地上拖曳来拖曳去,声音冷的刺骨:“你不是和那小贱种走的开心么?还阿织呢?你可真是宽容大度啊!扶织。”
说着,母亲的声调陡然提高:“啊?你不记得你爹是怎么被那狐媚子一步一步迷了心智的?把我们母女害到这个地步的?”
“我……女,女儿记得……”我的膝盖蓦地一痛,是白日里的伤口磨到了地面,隔着衣料也蹭得我生疼,痛麻交织,怕是再深一点这腿就废了;我攥紧袖口不出声,听着母亲骂完瑛娘骂扶宣。
“那个小贱种,今日之事绝对有他的一份,我看他就是想害你,然后好继承族主之位!”母亲的声音恨恨的,即使我没抬头也能想象到她现在咬牙切齿的模样,头又低了许多,都快钻进地里去。
“母亲………”
我有些听不下去,倒也不是替扶宣说话,只是怕母亲一时冲动,去扶宣那儿大闹一场。她也是降妖世家出身,自幼习武,我怕动起手来真会出人命,赶紧解释:
“不是的,扶宣他自己也受了伤,和我一起被甩出了比武台,我们在后山绕了好久才逃出来,若是他想要害我,早就下手为强了。”
“………”
母亲的语气仍不见好转:“你就这么信任那个贱小子?不过见了一面,还真把他当你哥哥了?他是个没用的废物脓包,遇到八沂跑也就算了,你呢?修为比他高出那么一大截,也跟着跑!”母亲说着一戳我的额头,当然,是带着恨的,“现在搞得那个扶斐杰出尽了风头,你父亲又看不见你了,我怎么就有了你这么个蠢女儿……”
母亲每隔三四天就要大骂一次,上到父亲祖父,下到瑛娘母子,用词无一次不恶毒。我听着心烦,每每想躲开她时,她就拉着我一起骂他们。想到这个,我微微抬一下头,飞速扫了母亲一眼,突然觉得这张脸真是畸形,丝毫不像记忆中那么温柔,仿佛那副絮絮叨叨的嘴脸是天生就带着的,怎么也变不了。她今日涂了胭脂色的口红,红艳斐然,但这样看去,一张一合之间不断涌出污言秽语,显得那么令人……恶心。
“唉!你个蠢货!下次有机会你再不给我好好表现试试?就死出去,别认我做母亲了……真丢人,我为什么就只生了你个赔钱的东西………”她说着就往里屋走去,边走还边骂着。
我跪了半刻钟,蓦地,一个翠绿色的裙摆骤然出现在眼前的地面,我抬头,是母亲的侍女翠兰,她告诉我母亲已经歇息了,但是我必须将《心规》的第一到第五章抄两遍才能休息,我应下,揉揉疼痛的膝盖就,走向书房。
笔头取了墨,铺开一张宣纸,我开始一字一字地写。这《心规》我早背烂了,闭着眼也能一字不差地默下来。
………
躺下休息时,已是拂晓时分,我听见阵阵鸡鸣,再往窗外一看,天色已经渐渐亮了,夜墨色晕染出淡淡丹青,二色交界处,勾勒出一条若隐若现的长线。
是该睡了。
我揉揉发疼的手,又掀起裤腿给伤口通风,在意识彻底被困意笼罩之前,又想了一遍这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我是不是真的不该存与这世上?
………
“真的么?老爷真的让阿织进学室念书了?”我睡得正香,朦胧之间,又是母亲的声音在附近嚷嚷。
“错不了,不然小的这次来做什么?夫人就放心吧,千真万确,小的还敢骗您和大小姐不成?”是一个男人在和我母亲说话,拿腔拿调,有点公鸭嗓。
学室么……
我的困意瞬间被这番对话洗去大半,立即起身穿好衣裳,梳了个垂髻,靠在房门后听着。
母亲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溢满了激动:“啊………啊!好!好!多谢老爷!多谢老爷!真是……真是……嗳!翠兰,你愣着干什么?快去把她叫起来!”
我一听,赶紧主动推门,走了出去;厅内的一桌两椅旁各有一个人,不住对我使眼色的是我母亲,另一个笑意盈盈,年纪不大的男人穿着上等家仆的衣服,站在另一张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