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不是榆木,那就有来日可待
桑延佑八岁了,在家也学了不少规矩,不算出挑,但该懂的也都懂。在来的路上谢姨娘就反复叮嘱过他,知道徐家有个老太爷是需要自己磕头的。可他不知道齐老是谁。多出来的人不在谢姨娘介绍过的人中,桑延佑下意识地朝着桑枝夏看了一眼。桑枝夏含笑道:“延佑,这是齐老。”桑延佑瞬间知意,大步走去大大方方的,想也不想跪下就是磕:“桑延佑给齐老请安。”齐老被逗得好笑,伸手把小家伙拉起来,手腕一翻掌心里出现的就是一枚玉刻栩栩如生的狮子头小印章。小印章上写的是桑延佑的名儿,可见是从得知桑枝夏有这么一个弟弟就开始准备的。可见其对桑枝夏的看重,以及对桑延佑的爱屋及乌之心。“拿去砸核桃吃,摔坏了再来找我要。”桑延佑双手接过齐老给的见面礼,认认真真地守着礼数又跪下去道谢。徐三叔原本也想把人叫上前来瞧瞧,可打眼一看桑延佑这跪下就磕的架势,好笑道:“虽说小娃娃脑袋瓷实,可也抵不住咱家的人实在是多。”“这要是拿一份儿礼就奉上两个响头,回头脑门都该肿成寿星公了,顶着个寿桃似的脑门,出去可就没法见人了。”徐三叔这话一出屋内掀起一片笑声,许文秀用帕子掩着嘴说:“那就别难为孩子了。”“往后都住在一处,认人的机会多着呢,也不赶着这一时半刻。”“老爷子,他们一路奔波至此肯定也累了,不如就先挪步前厅,等把饭吃了歇上几日再说”老爷子含笑点头:“走走走,都别拘着了,去吃饭。”谢姨娘母子头一日抵达西北,徐家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热情接待。席面是从得到消息就开始张罗的,冷盘热菜摆了满满当当三大桌,全都聚在了前厅吃饭。住在东侧院的陈家母子也应邀入席,大人小孩儿分了三桌。小孩儿一桌以徐明阳为首,小脑袋刚坐齐,随着老爷子的一声动筷就热闹了起来。谢姨娘拘谨地坐在桑枝夏的身边,看着桌上的几位正室夫人,眼底发热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席间深深低了好几次头,像是在强忍着什么。桑枝夏故作不曾察觉,说笑着吃过晚饭,跟徐璈一起亲自把谢姨娘和桑延佑引到了北院中至今空着的侧院。桑枝夏说:“娘,我和徐璈住在北院,您和延佑就紧挨着我们,中间只隔了一道墙,您要是有什么事儿,只管让延佑过来叫我,或者是隔着墙高声一喊,我听见立马过去就行。”跟京都中的桑府相比,眼前徐家的院落属实算不得豪阔。可屋檐砥柱流畅大气,红砖白墙清爽鲜明,入眼又是另一幅画色。谢姨娘眼眶还是红红的,哑声说:“我们大老远地跑来,会不会给你添麻烦”“不麻烦。”桑枝夏等徐璈把门打开后笑着说:“家里人都是好性儿的,您今儿也都见着了。”“等日后来往多了,您就知道我在路上跟您说的都是真的了。”桑枝夏理解谢姨娘骤然间不适应带来的局促,也愿意给她更多的时间来慢慢适应。只是……“娘,席间我婆婆和婶婶们说得在理,您往后就不可再自称奴婢了。”都是一家人,那就用不着细分出主仆尊卑。桑家曾经留下的那些阴霾,随便残留半点都膈应得让人万分不痛快。桑枝夏装作没看到她眼中的惶恐,不紧不慢地说:“往后您对外只管说寡居多年,言自己的姓氏便可,不必再忌惮前尘。”谢姨娘冷不丁被桑枝夏脱口而出的寡居二字吓了一跳,仓皇地朝着徐璈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说:“夏夏,不可胡言。”都说子不言父过,口舌无忌是大忌讳。哪怕是心里觉得桑枝夏说的没错,那也不能当着徐璈的面儿就这么说。谢姨娘忍不住忐忑起来:若是徐璈一言听岔想多了,迁怒到桑枝夏的身上,认为她是个忤逆不孝的,那岂不是就麻烦了吗“那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万一被人听见你这么说,那是要……”“活着跟死了没差别的人,还惦记这些做什么”桑枝夏一点儿避讳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扯了扯徐璈的衣袖:“徐璈,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儿”徐璈对丈母娘尊敬有加,说起老丈人一脸与我无关的漠然:“枝枝说得对,岳母不必介怀外人所言。”谢姨娘虚弱地:“可……可这到底不是吉利的,万一……”谢姨娘万一不下去了,好不容易带出了几分血色的脸上又开始染上苍白。徐璈眸色微动,顿了顿慢慢地说:“岳母不为自己打算,也该为延佑多想三分。”“枝枝现在是徐家当家的少夫人,自己也被尊称一声桑东家,在外自是无人敢轻视,身后亦有偌大一个徐家护着,可延佑不同。”“您是寡居的谢夫人,延佑虽是丧父,也无尊贵的门楣,可行走在外说出去,也当是清白来路的孩子,来日若有本事,也不愁奔赴不出自己的前程。”“倘若您始终自贬自轻,长此认定自己低人一等当为人奴婢,延佑的身份说出去可就不那么好听了。”虽说世人偏见多是恼人,可庶出二字一出,总少不得要引人多出几分无意义的猜想。哪怕是本事才能不弱,也难免在世俗偏见中被人多些许鄙夷轻视。这样的委屈桑延佑在京都就吃足了满肚,都到西北了,难不成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继续吃这样的苦头吗好好的孩子,何苦糟践在这样无用的自轻自贱中去徐璈一针见血刺破了谢姨娘心头最痛的脓疮,谢姨娘茫然地张大嘴后不知该如何作答,霎时无言。桑枝夏朝着徐璈使了个眼色,徐璈适时地放缓了语调,不紧不慢地说:“此处距离京都甚远,有我和枝枝打点,您和延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