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谋
许平何人,路云中已经为她介绍过。平素两人基本上见不着面。在之前,她只远远地看过许平一眼,但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就是那个被刺杀的搅得满城风雨的人,刺客一男一女,现在头还挂在城头,她甚至与囚车曾擦肩而过。
知晓此点后,楚歌对许平的认识便覆上了一层淡淡的恐惧。后来段知燕喜欢来朝花岗玩,她陪在身边,偶尔若是撞见许平,行礼便行得分外规矩,让人一点错也挑不出。而这皇帝身边的红人也从来不怎么在乎她,只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打量着身边的段知燕,对楚歌说,我听闻段大人的小女儿也在城内,可否就是这位小姐?
楚歌连忙说,正是。段知燕俏生生地站在一边瞧着他。楚歌忙说,小小姐,快喊许大人。段知燕也不喊,只是一笑。突然她说,大人,您脸好白,您看着都没有胡子!楚歌浑身都吓得一个激灵,许平却并不在意,哈哈笑道,咱家长不出胡子来了。
段知燕天真地问道,为什么?楚歌连忙说,小小姐,不许乱说。许平却说,无妨。他朝着段知燕伸出手,段知燕便走上前去,被他摸摸头。许平说,小儿口无遮拦,正是天真烂漫时候。只不过段小姐日后要小心,见着当官的,可不许这么说了。
段知燕仰着头看他,说,那我该怎么说?许平说,见着男的,便喊大人。见着女的,便喊夫人。段知燕说,若要便要喊女的大人呢?许平忍俊不禁,说,自然是随段小姐喜欢,只不过,不合规矩。
许平对段知燕混如极近宽容。自此后,楚歌对于他的恐惧也渐渐消解了些。在听闻许平被刺杀时,她自然认为这是多么深恶痛绝才能做出来的行径,许平的形象在她心里也就趋向于青面獠牙,不过近几日倒是慢慢消退了。他对段知燕微笑,对自己微笑,如此温和优雅,楚歌自然也便觉得他不应当是个“狗官”。
但她依旧对世事抱有谨慎,没有贸然相信。她总觉得,如此好的人,郑将军防着他,郑夫人防着他,吴栾讨厌他,连路云中也对他模棱两可,应当还是有些她所未知的真相正在幕后等待着的。
她自然不会去问郑文柏。能给她解答的只有路云中。自打与她重逢之后,路云中便什么都想着帮衬她一把。他是营里的副将,在此之前往往忙于事务,几乎不怎么出营,为了她却频频往城中跑。也无奈何常有人开他的玩笑,而每逢楚歌有事到朝花岗,周遭的目光便总让她感到置身熔炉。每当她置身人群焦点、被人无意中多看一眼,她便觉得浑身不适,仿佛下一刻就要钻入地底。
后来她终于鼓起勇气,去和路云中讲了这件事。虽未挑明,但看她支支吾吾的样子,路云中也明白究竟为何,知晓是自己的疏忽,后回到朝花岗后,才知其实曾有人揶揄他们的关系,但却没有人在楚歌面前提到过,她所感受到的一切都是“目光”,是敏感的心对于周遭所有特殊眼神的尖锐考量。
路云中搞明白此事后,一句话也未说。他先在几个传得最疯的团体中解释清楚了他和楚歌的关系。其实只需稍稍一说,便能明了,“救命恩人”四个字已足以令人明白其中道理,渐渐地,诸人的神色也就严肃下来了。他将这件事告诉楚歌,而在他说明之后,再去朝花岗时,楚歌便有了自己的底气。
她不再左右顾念,总担心别人用让她倍感惶恐的目光瞧着她。也不再总提心吊胆,专挑没人的地方走,当别人都只做自己的事而不再盯着她看时,她松了口气。
而到后来,路云中才告诉她,其实这样的目光并没有如她所想般那么快消除。她信任他,认为在他解释了以后大家便会收住想法,可哪有那么简单?在楚歌来到朝花岗五六回后,这样的目光才慢慢褪色,转而成对当初芸恩般的再寻常不过。路云中可以在他们面前解释清楚他与楚歌的关系,但却无法遏制住那些不由落到她身上的眼神。
他们观察、打量、评判她,有时甚至自己都意识不到。楚歌当然也不能很明晰地感受到自己为什么会不适,但有一个心里安慰在前,这些无形的目光被自动摒除,尽管它们仍然存在,但她心神镇定下来,也就不会那般时时刻刻关注了。
路云中有忙则帮。他话少,沉默,不太擅长表达感情,但对楚歌不同。他正好似一只水闸,此前一直隐忍不发,原先以为楚歌死了,周身本便出现了裂痕,芸恩的出现更是击溃了这道机关最薄弱的部分,乃至与当年恩人重逢后,感情如同洪水般漫上心头,瞬间决堤。
他想的很好,认为楚歌一个弱女子,还带着个小姑娘,一路肯定艰辛,故而就算她住在郑府,也常常帮衬。
但很快他发现,楚歌在生活用度上并不贫乏。她怎样都可以,并不是那么在意生活上的质量,若她曾有请求,那一定是为了段知燕的。现今,对于她而言,比表面生活最重要的还有一点,他们重逢不多久,路云中便敏锐地感知到了。
许平频频打探她。他并不与她见面,但同时却不似他人那样将楚歌放置在一边。事实上,他常有试探,每逢楚歌与段知燕来一回朝花岗,他便要派人在营内多加询问。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