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姑娘有什么用
近日里段府总不安分。寒风吹过窗棂,撞得窗纸哗啦啦直响。假山头顶一片流水似的星光。各房中安静得听不到一点声响,可却总有乌鸦在枝头啸叫。声音跟磨平了的砂纸似的又麻又哑。阿青被吵醒,嘟嘟囔囔地喊人要将那乌鸦给赶走,结果一睁眼声响就没了,一切又归于寂静,哪里还有乌鸦的影子。
段盛尧也奇怪。自打段敬邦死后,他没有一晚好眠。整日整日做着同样的梦,梦见儿子半截身子埋在水里,冻得嘴唇发青,一叠声喊着父亲救命。身后蹲着一个人,是男是女看不清,却捂住了段敬邦的嘴,一刀割断了他的喉咙。
又梦见段敬邦跪在他的床前对他哭,说儿子还有心愿未了,若不成全,恐怕在地下也无法安生的。于是眼前一阵白雾突起,段盛尧伸手想要抓他,却只摸到一处黏黏腻腻的水渍,抽回来一看,满手都是血。
段盛尧再睡不住。他穿了衣,起身到祠堂。棺木依旧好好地停在正中,送丧灯的火光动也不动一下。段敬邦静静地躺在棺材里,衣衫光亮如新。夜幕摇摇欲坠,里头却一片亮堂。段盛尧站在儿子身边,看着他的脸,沉思了一夜。
第二日他找段敬山来说,敬邦的死或许已经真相大白,但应当还有别的隐情。你去找一位先生来,请他算算咱们段府的风水。我看敬邦是还有执念在身。
段敬山闻言,怔了一怔。以往父亲从来不信这些东西,如今兴许是年纪上来了,也开始信了。不过他到底年轻,对鬼神一事态度微妙,有意劝下父亲,说,敬邦刚过世,父亲心里伤痛,噩梦也是难免的。段盛尧却坚持说,去请,这件事不能拖。越拖,为父心里就越难受。敬邦早逝,不能让他在黄泉下连个心愿都不能满足。
段敬山无奈,只得应下。不过此事又遭到了敬云的反对。他认为敬邦死时父亲明明已经找了人来引他往生,什么执念都该在那时了了,再找人来,恐怕要出大乱子。段敬山说,可父亲心痛,不请怕伤身。段敬云说,他请神,到底是为了敬邦还是为了他自己?
段敬山说,不得胡言。心头却也因敬云这番话起了疑窦。段敬云也不多说,只面上还有不忿。过一阵子才叹口气,说,是,他是父亲,段府以他为尊。你是大哥,父亲不在的时候后,你便为尊。听你的吧。
一日后,段敬山请来的神婆子到了府中。身上套着碎布条,披头散发,眼睛上围着一道脏兮兮的麻布,手里提着一只断了一半的拐杖。分明看不见路,却能在段盛尧走到她面前时行礼,一开口,声音也哑得跟乌鸦似的,叫人汗毛倒竖,起一身冷汗。
段敬山小声对段盛尧说,这是城内最神的仙姑,为好几户人家都做过白事,镇邪消灾无所不能。来之前特意沐浴一日,这才误了时辰。
段盛尧虽说要请神婆来看看,可真见了人,倒又有些退缩。可人都来了,也惯没有再赶走的道理,只得请人进来,遣了下人,专给神婆空出一块地来。
神婆要了段敬邦的生辰八字,又问清了他去世的时辰,喊下人为她生了一盆火,又从袖口慢吞吞地掏出一只铁盘来。段敬山细细一看,但见那铁盘上密密麻麻刻了些字符,却都不认识。神婆围着眼,周身碎布在空中翻滚,似枯草碎叶又似经幡。风吹动围火啪啪作响,却吹不熄。
神婆双膝跪地,举起手中拐杖,对着祠堂嘟嘟囔囔念了不知道什么,突然跳起来。这回倒是听清了,口中念着神仙仙子老爷之名。在场看得,欲见欲悚然。段盛尧面色严肃,脸却苍白。苒佩低声询问道,老爷可要先暂回屋中休息?段盛尧却摆摆手,说,不必。等仙姑算完。面上神情却怔怔,说不信,却又显然信了。
一炷香后,那神婆子的念叨与舞动才终于算停止。跨过火盆时脚步虚浮,险些一头栽进去。段敬山连忙上前,扶了她,问说,仙姑身子可还好?神婆哑着嗓子说,大少爷不必费心。只贵府内有只恶魂飘荡不去,看着像个小孩子。中毒后死于水中,原本能爬出来,却又逢桥面坍塌,被压死在河里。是也不是?
这话一出,全场俱是寂寂,看向这神婆的目光也不同了。段盛尧更是激动上前,连连说,正是,正是。神婆说,这孩子肉身虽死,但精神不灭。长留在府,只怕以后贵府要有大难。段盛尧忙说,可有可解之法?神婆说,有是有,不过须得要老爷做一番权衡。她从怀里掏出一张脏兮兮的符文来,上面不知何时已用血写了个“林”字,又画了一道不知所谓的曲线,指向一处。神婆说,此“林”在东方,方寸之内,老爷睁眼就能见着。神之旨意,到此便罢。究竟是何意,还请老爷自己定夺。
说着就要走。段盛尧接了那“林”字,醍醐灌顶。他忙拦住要离开的神婆,说,仙姑当真神人。小儿确然有个要好的小姐,原定半年后就定亲。那小姐也确实姓林,林府也确然在我府向东。神婆说,那便是了。那孩子执念就只是这小姐。若能与小姐成了亲,圆了他地底一梦,此事也就了了。
当夜段盛尧回了房,摒了下人,自己沉思。第二日起身后便去拜访林府,说了这档子事。林家主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