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腻黄昏
车窗外是绚丽的黄昏,高速公路的护栏上挂着雪,护栏外是落日映照下的成片树林。
天空被寒雾笼罩,垂落的云朵低且密,分不清和地平线上白雪的距离。
贺云刚止住的眼泪,在望见后视镜中熟睡的司玉时,再度落下。
雨刮器来回不停地刮着落下的雪花,却怎么也刮不掉他眼前的大雨。
这个状态,贺云很清楚自己不应该开车。
但是司玉的状态更糟糕,他流着眼泪,让自己带他走。
贺云照做了,哪怕他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司玉在哭。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质问沈确,就带着司玉仓促离开。
沈确也再未露面。
反倒是管家准备好了车,并强调是新车,司玉认不出;最后将他们的行李在后备箱放好。
就这样,贺云开着车,带司玉逃离京港,一路南下。
“醒了?”
见司玉埋在他外套里的小脸点了点,贺云一脚油门,在五分钟后开进了休息区。
“宝宝。”
贺云钻进后座,紧紧搂住司玉。
依旧是好闻的玫瑰香味,可贺云依旧嗅到了苦涩,或许是他的,亦或是司玉的。
他不想立刻追问司玉发生了什么,只想抱着他。
贺云想过很多司玉开口会说的第一句话,哪怕是让他开回京港,将沈确丢进雍昌山的后山悬崖,他也会照做。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一句。
“宝贝,我们去哪儿啊?”司玉打着哈欠,“出去吃晚餐吗?”
贺云松开手,嘴唇紧抿,眉心微蹙,死死地盯着司玉。
可司玉没有丝毫异样,如果不是他的眼皮微微有些肿,脸颊旁被泪水打湿的发丝还有些湿润,贺云几乎都要怀疑,几小时前痛哭的司玉只是他的幻觉。
“怎么这么看着我?”
司玉有些不大舒服地勾着黏在脸上的长发,问道。
沉默片刻。
贺云笑了起来,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没事,宝宝好看。”
很快,车厢就被草莓酱甜腻的气息填满。
“等等。”
贺云用消毒纸巾仔细擦遍了司玉的手指,才将涂满草莓酱的吐司递过去。
“我下车打个电话,别乱跑,好吗?”
“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乱跑?”
司玉咬了口吐司,被甜得龇牙咧嘴。
“怎么不是小朋友?”
贺云拧开矿泉水瓶盖,喂他喝了一口。
要盖盖子时,他停下手,将水瓶放到中央杯槽里。
“很快回来。”
“嗯嗯。”
贺云收获了一个草莓味的亲吻。
可这份甜蜜并没有持续太久,他拨通了沈确的电话。
“他醒了吗?”
他们从未交换过电话号码。
但沈确知道这么陌生号码是贺云,贺云也对沈确知道是自己这件事情,并不感到意外。
“他醒了。”
这三个字,几乎是从贺云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嗯,醒了就好。挂了。”
沈确轻飘飘的一句话,将贺云激怒。
他捶向树干,树上积雪窸窸窣窣洒落下来。
“沈确,你不觉得你应该跟我解释一下吗?你到底对司玉做了什么?!他为什么会哭?!”
电话那头,传来沈确的轻笑。
“我什么都没做,甚至在他让我闭嘴后,乖乖照做了。倒是你,你果然知道。”
“知道什么?”
贺云耐着性子问了一句。
“知道他就像是我当初说的那样,「司玉很糟糕」。”沈确停顿片刻,“无论是他的性格,还是他的状态,都很糟糕。”
贺云陷入沉默。
沈确继续道:“因为你知道,所以才会找你们家族的心理医生,想要为司玉诊断。但是……被扇耳光了吗?”
贺云蹙起眉:“扇耳光?”
沈确:“我第一次给司玉找心理医生的时候,他扇了我两个耳光。你要是想被甩,我不介意你继续问他。”
司玉:“那为什么司玉的药盒里,有医生开的处方药?”
现在,沉默的人变成了沈确。
“因为他忘了。”
沈确说。
“就像他现在睡醒后,忘记他拿着壁炉火钳砸了房子一样;他也忘了自己看过医生这件事情。”
SIA,应激失忆症。
贺云转过身,重重地靠向树干,高大的身躯无力地弯腰弓着,好像再又一片雪花落在他身上,就足以将他击垮。
“贺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