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 “她不是我的,但我是她的”
负责崔璟手下文书事宜的记室参军,答道:“回大都督,您不在的这段时日,各处都有来信,单是南边送来的信件,便有七八封。”
七八封吗?
崔璟脚下更快了些。
那记室参军小跑着才跟上。
待进了书房,崔璟解下披风与佩剑,交由近随,便立时去看信。
记室参军已快步将那一摞书信都抱了过来。
有南边送来的,也有京师各处送来的,记室做事很细心,按照信的来处与送信的时间做了区别,分别摆在书桉上,以便崔璟查看时可以做到一目了然。
书信太多,如此一排排区分摆开,占据了大半书桉。
而崔璟只一眼,便看到了常岁宁的来信。
她的字迹很好认,或者说,他太熟悉了——尤其是今次信封上的笔迹,同这些年来他反复翻阅过的札记兵法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青年站在书桉边,未来得及坐下,便拆了信。
他虽在外半月,但和州和李逸之事的结果他也都已知晓,故而早已安心,而此时之所以观信心切,全是发自本心而已。
他第一眼便看到了信纸之上描画着的那颗栩栩如生的栗子。
崔璟见栗,眉宇之间恍忽闪过一丝笑意,刹那间,自外面带回的寒意似乎全都散尽了。
记室壮起胆子悄悄看一眼,觉得甚是稀奇。
这就是……过年的好处吗?大都督脸上竟都挂上喜庆的年味儿了。
崔璟已从头开始读信,一字一句,未曾有分毫遗漏,格外认真。
他归来时已是申时末,书房内有些昏暗,记室令人掌灯,廊下也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
崔璟已第二次读至末尾。
于道各努力,千里自同风……
灯火将青年深邃清冽的眉眼映照出几分少见的暖色,嘴角弯起,有了弧度。
他的眼睛在看信,又似在透过这张信纸,看到了唯他可以看到的人与物。
“……大都督,您……”记室的声音响起,落在崔璟耳中几分朦胧遥远。
崔璟半回神,看向他:“我在看信。”
这个奇妙的回答让记室张了张嘴巴,反应了一下,才道:“属下知道……属下是想提醒大都督,您风尘仆仆初归,必然疲累,不妨坐下细读。”
他已说过一遍了,但大都督根本没听到,看来大都督当真累了。
崔璟“嗯”了一声,忽然问他:“你可听过周行己的《送友人东归这首诗吗?”
记室愕然,点头:“听过……”
所以,大都督是在与他闲聊吗?
这个猜想让记室几分受宠若惊,大胆往下延续话题:“大都督喜欢这首诗?”
崔璟垂眸看信,含笑点头。
喜欢,才喜欢的。
他打算将此一首诗写下来。
思及此,崔璟环视书房,似在思量着挂在哪里最合适,最好是处理公务时一眼便能看到。
记室察觉到他的好心情,笑道:“看来这封信,是来自大都督您的友人……想来是十分重要的挚友了!”
崔璟不置可否。
不止。
她于他,不止十分重要。
考虑到其它来信中或有需要自己及时料理之事,他才将常岁宁的信暂时收起。
却未就此搁到一旁,而是收入了衣袍的衣襟之中。
记室看得愈发惊讶,这到底是什么朋友?
他有心想一探究竟,但到底还没有膨胀到如此地步,且他的上峰已经换上了处理公务时该有的神态。
崔璟与记室一同,先将一些公务来信处理罢,其中也有京中玄策府的来信,及朝廷信函。
将这些料理完毕,崔璟才拆看了常阔的信。
常阔的字比寻常人写得大些,内容也很简单,让他不必担心江南之事,另又给予了简单的新年问候。
然后便是元祥的来信,足有两封,崔璟触及到那信封的厚度时,略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打开了看。
信上废话居多,他只能一目十行,从中挑拣出自己想看到的人和事。
元祥在信上细说了和魏叔易一同行事的过程,说到最后,又悄悄道,他一次同长吉争执时,曾听长吉无意间说漏嘴,竟道魏侍郎此行来江南乃是同圣人自荐……
写到此处,元祥字体渐小,仿佛字体也有声音,颇有暗中告密的气氛,甚是鬼祟。
又写道——‘据属下暗中观察,魏侍郎待常家娘子甚为殷勤,三句话总离不开常娘子,结合其自荐之事,属下有个大胆的猜测,魏侍郎或待常娘子也存不轨之心’。
崔璟看着那个被划掉的“也”字:“……”
元祥最后又立誓般保证,必会看紧魏侍郎,绝不会让对方有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