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祭嫁衣(一)
又精神抖擞起来,唢呐跟惊魂催命一般吹得连天响。
几个落在后边的小厮一拥而上,鲜红的花朵纷纷扬扬扔至高空,鲜红广袖舞动流转,所有人脸上都同时扬起喜悦又谄媚的笑容,像是一群没有自我情感的傀儡,看得温眠心底十分不适。
更是有小厮跑至断手的侍从身边,粗鲁地推了推对方肩胛骨:“还哭什么!快笑!赶紧准备好,马上要进山了!”
进山。温眠抓住关键。
她掀掀眼皮,果真看到灌湘岭早已落在身后,前方便是巍峨入云端的长留山。
色彩各异的旗帜立了整条蜿蜒向上的山路,在狂风中乱舞如卷云。
长留山乃五大仙门之首,君凛又是长留山之主白帝的唯一弟子,其他仙门自然是要在这场婚宴上给足面子。
温眠还记得这一宿的长留山有多热闹。
这世间唯有五大仙门有权使用世家旗帜,所到之处皆以旗开道。如今看这山路上彩虹似的一水儿绸旗,自然意味着其余四家都已到场,就更别提那些名不见经传、又想来大人物面前刷刷存在感的小门派。
也正是因为仙门百家集聚一堂,没有人能预料到,在这场声势浩大的婚宴上,竟然还能遇上魔族过境。
若是早早进山,倒也无甚危险——那般多修士在场,哪里轮得到魔族讲半个字。
偏偏他们这支队伍因婚宴习俗而不得不驭马行轿,这才慢悠悠地在赶往长留山的路上遭了劫。
温眠闭目探寻自己的灵髓,虽暗淡无光,如今至少是完好无损的,曾经学过的法术尚能畅通无碍地使出来。
但她清楚记得,在上一世的这天,她于这场魔族过境中受到重创,彻底失去灵髓,沦为无法修行的普通人。
无灵髓之人便纵有再多灵药修补身躯,也不得不受岁月磋磨。君凛当初被封为剑尊之日,她正正好长出了第一根白发,被后峰下仆发现后,长留山内大做文章嘲笑许久。
“你怎么还不去死?你哪里配得上君剑尊?”
“又老又丑的废物,别痴心妄想了!”
“快去死!”
“去死!”
……
温眠眨眨眼,将那些纷乱刺耳的声音抛至脑后。毕竟,眼下的情况才是十万火急。
魔族过境迫在眉睫,按照马车现下的速度,很快就要中埋伏。若死在此处倒也罢了,若还是生不如死地被抬入长留山,那岂不是又要重蹈覆辙?
光是想想那般光景,涂满鲜红口脂的唇珠几乎就要被温眠自己咬破——
她绝对、绝对不要再嫁给君凛。
就算死在魔族过境中,也比嫁给君凛强!
不。不对。
她是可以活下来的。她凭什么不能活?
虽不知晓是何种力量令她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但能有幸回到这个足以改变余生的命运节点,她总得想办法自救。
既然如今就面临死局,她又宁死不愿再嫁君凛,那么……只要她在这场凶险致命的魔族过境中假死,逃出去隐姓埋名,自然就不用再经历前世的种种不堪了!
温眠浑身战栗,猛地从柔软绸垫上站了起来。
又是一道惊雷炸响,闪电掠过眼前的同时,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径直翻过车窗,从尚在行驶的喜轿上跃了出来!
马夫听到动静悚然回头,但在看到跌落地面的温眠时,表情转而变成出离愤怒:
“新娘跑出来了!”
“抓住她!”
温眠就地一个翻滚卸力,身上的镶金红纱瞬间沾满落叶泥土。
碍事。温眠微微皱眉,用力将动作间缠在脚踝的柔纱撕碎。
她站起身来,一掀头顶喜帕,正好迎面撞见那断了手,如今瞠目结舌瞧着她的侍从。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小姐是疯了吧!这般好事也能任性!”
“把她绑起来!”
一众人马皆是气急败坏——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岭主谋划多时才得来的机缘,怎容许温眠轻易搞砸?
灌湘岭灵脉微薄,势力式微,若此次得不到长留山庇护,恐怕就要被某个大仙门吞并了!
这疯女人怎么就不会审时度势,为家族着想?
她不想嫁也得嫁!
就算把她做成傀儡,也得嫁!
修士们朝着温眠蜂拥而去,更有甚者已经祭出武器,恨不得给这疯魔小姐一点苦头吃。
温眠面色不改,只快速回头看了一眼,却发觉本该最先来捉拿她的秋凤弦,如今根本不见踪影。
秋凤弦作为此次护亲人选,之前一直在温眠身侧形影不离,如今跑哪里去了?
温眠心底升起疑问,又被她强制压了下去,只对面前的侍从快速道:“你且让开,我不动你。”
侍从眼中闪过纠结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