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歌(二)
老宫人一脸凝重,放下垂帘,轻轻叹了口气。
“师父,怎么办,要不要......再去和陛下通报一声?”
一旁的小内侍亦不忍见此,试探问道。
他蹙着眉,往东暖阁望去。
只见里面时不时传出两声娇笑“陛下~”,应和着皇帝的嬉戏声,好不热闹。
“你瞧。”他朝里间努了努嘴,“先前儿又不是没通报过,陛下只当没听见。”
小宫人又将帘子掀起条缝隙,远望着那渺小的人影,叹道:
“陛下不见就罢,这雪该什么时候停啊?陆大人这是怎么惹着陛下了?为何陛下明明无事,却要装病休朝呢?”
他抬指一戳小徒弟的脑袋:
“什么装病?告诉你几回了?在宫中做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是,师父,徒弟知错。只是徒弟真不忍见此......平日里那般好洁之人,如今就跪着这雪地里,衣衫尽湿,甚是狼狈......”
老宫人往外瞥了一眼,又是一声长叹:
“罢了,你去外面给陆大人撑把伞,接进来,也算咱们卖他一个人情。我啊,我再去寻陛下一回。”
“师父有办法让陛下见陆大人?”
“办法多得是!咱们近身服侍陛下,难道还不知道他最忧心什么吗?稍加提点便可。”
“哎!”小宫人应了一声,携伞而去。
陆枕河已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身子都僵了。
除却冷,钻心刺骨的冷,再没有旁的感受。
蓦地,一把伞落在他头上,紧接着,便是一双馋起他的手。
“多谢内侍。”他冻得不轻,仍不忘礼待,立在伞下缓了半晌,哆嗦着双唇道:“陛下愿见本官了?”
“是啊,大人。陛下现下高烧退了,清醒了些,让我带您进去。”
“好。”
他垂下眼睛,眼睫上的雪融了,变作水珠滚落下来,砸在雪地里。
他挪动僵直的腿,随宫人步入正殿,见陛下果真已坐候他,满面红光。
不知真是因着高热,还是容光焕发。
“陛下。”
他揖礼焦急道,一时站不大稳,摇晃几许。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着陆大人?”
皇帝调整了个姿势。
陆枕河并未在意是否有人搀扶,只知事态紧急,忙道:“不知陛下可知昨夜运粮船倾覆一事?”
“哦?朕不知,怎会如此?”
“陛下,前线的粮草绝不能断。”他脑中有些晕眩,尽力维持着平衡,“唯今之计,需命人奉诏,往周遭城镇筹集粮草,以备军需。”
他不愿再与皇帝相互猜忌推拉,径直把想法说了出来。
皇帝挑了挑眉,道:“爱卿所言甚是,不如......派李大人去?”
“陛下决断便是。”
他瞧着陛下丝毫没为此事焦急上火,反倒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心下便了然三分,低眉敛目道,
“不过,臣还有一不情之请。”
“爱卿尽管提。”
“请容臣一同前往。”
皇帝的笑容顿时凝固在面上:“陆卿可是百官之首,贸然离京,怕是不妥吧?”
“朝中不乏肱股能臣,自会为陛下排忧解难。如今举国最要紧的,恰恰是吴州战事。若粮草再出纰漏,则国危如累卵。”
陆枕河同晏长曜终究是不同的。
他素来奉他为君,敬之重之,不似晏长曜那厮,不将他看在眼中。
今日若是换作他,断不会在雪中跪上这么些时辰。
澧帝沉吟片刻,见他此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再无可拒之由,眼珠一转,顿时又生一计。
于是和颜悦色道:“朕允了。”
“臣,告退。”
陆枕河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而去,只是声线带着些难掩的无力。
阿溶在屋中坐者,虽脚边整日燃着炭盆,可不知怎地,手脚始终如坠冰窟。
她捏着书半日,连两页都未曾翻完,只望着窗外出神,看飞雪漫漫,落满枝桠。
最后,索性将书一丢,披了大氅,往府门处去,撑伞等着爹爹回来。
门前的人经过了一茬儿又一茬儿,她总算瞧见府上马车悠悠而来。
她蹭了蹭被积雪湿润了的鞋尖,撑着伞迎上前去,唤道:“爹爹。”
“陆家小姐,你来得正好。”车中那早晨慌张前来的门生犹在,急声唤她道,“老师他今日在殿前淋了不少雪,快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不必。”陆枕河抬手打断了他,“无碍,我只是回府上简单收拾些行李,能走多快便多快。另,你去我书房中,用我私印,替我修书几封,快马送至临近前线的知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