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心藏(一)
之中。”
“我与姐姐不一样,姐姐是官家小姐,自然觉得这后宫是囚笼。我出身卑贱,你之囚笼,于我而言,已是天地。”
这话也不假。
为家中复仇,是她愿献祭一生去做的事情,自然是她甘之如饴的“天地”。
她收敛了神色,匿在日光的阴影里,令张美人看不分明。
张美人轻叹一声,接着道:
“或许是吧。再后来,也是李伯伯向祖父提议,为尽消陛下疑心,不妨送我入宫。这样于双方言,都是掣肘。”
张美人静寂片刻,像是在思忖什么,末了讥讽道:
“哈,什么掣肘?不过是一个做不得主的可怜人,既救不了家中,亦救不了自己。爹爹不喜他这等为保家族地位不择手段之人,逐渐便与李伯伯断了交情,再不往来。”
她沉默半晌,开口道:“你觉得你爹是怎样的人?”
“心迹双清。”
“那心迹双清之人所断交之友呢?”
她这话指的是李旻。这也是她与陛下彻谈那夜的所思所想。
.......
室内一时陷入寂静。
片刻,她正色道:
“陛下的心意早已明了,他不愿见李旻仍坐在中书令的位子上,动他,是早晚的事。与其让陛下利用张氏清理他,不如姐姐向陛下自荐,只消左迁,不必赶尽杀绝。”
张美人一双眸子静静打量着她,似乎有所动摇。
她乘胜追击道:“既能全陛下心愿,也能让姐姐保住家中诸人,还能替李贵嫔留住全族性命,何乐而不为?”
“那你所图是何?”
张美人素净的面容上一派沉静,只那双柔黑的眸子澄澈幽黑,似乎望进了她的心底。
见她未答,又重复了一遍。
“你为众人设身处地想了一遭,可你所图是何?”
她被她的目光追得避无可避,只得抬头迎着她,定声道:
“不过是不愿再见忠贞之志坠地,谦良之血尽流。”
不愿再见忠贞之志坠地,谦良之血尽流。
张美人目光有些撼动,心中默默重复了几遍。
抬头坚定道:“好,我答应你。”
送走张美人,她呆呆坐在几前,不知不觉间,竟坐到日头西斜。
起身整理一番衣裙,刚要出门,却被端着点心的拨雪拦下。
“美人,你要去哪儿啊?眼见天要黑了,万一陛下来看您呢?”
她随意拍了拍拨雪的脸,笑笑:“陛下今日不会来,应是有张美人作陪。我出门走走,你不必跟着。”
刚迈出一步,瞥见她的托盘上还有一壶酒,又折回来,拿起酒壶摇了摇。
“这是什么酒?”
拨雪面带难色,又腾不出手去抢,只能道:“美人你快放下,这是赵宫人托我帮他带的,他守夜时暖身用,不适合女子饮。”
她并未把酒还她,只往身后藏了藏,带着出门去,挥了挥手道:“我拿走了,他若还要,你再去打一壶便是。”
“哎!”
拨雪眼见她越走越远,跺了跺脚。
她心头郁结难消,拎着酒壶,随意漫步于宫中。
不知怎的,这些时日屡屡触及当年之事,好似暗藏多年的秘密,终能窥见一隅。
即便不知全貌,但隐隐已带悲意。
惊鸿殿本就地处偏僻,越往东,便更不见人烟。
没过多久,便远远望见两座亭台,相隔不远,仅以廊桥相接,四周杂草灌木丛生,显然荒废许久。
她信步而至,随手将酒壶搁在桌上,照着亭上牌匾自言自语道:
“听风吟雪,倒是雅致。只可惜这般景色,竟无人来赏。”
低头一望,却见这张小桌上放着一本册子。
不同于景致的荒芜,桌面和石凳都擦得干干净净,一旁还放着未燃尽的烛火,显然是有人常来。
她轻声一笑,刚探手去拿册子,却听身后传来脚步声。
转身去瞧,不禁有些讶异。
“你怎么在这儿?”
她恰对上阿序黑亮的眸子,彼此异口同声,愣了一瞬,忙错开目光。
他呆立片刻,垂首一笑,终拾阶而上,来到她身旁。
拾起册子道:“我夜间无事,便喜欢寻个僻静之处呆着,此处是宫城角落,无人问津,我便常来。”
说罢,抬眼小心翼翼望着她的容色,问道:“你病了好几日,身子可好些了?”
她淡淡道:“如今我不是正好生站在殿下身前吗?”
暗夜降临,仿佛浓墨在天幕上深深划了一道,遮星蔽月。
仅余亭中二人相对而立。
他瞥见她放在桌上的酒壶,倾身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