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齿依(四)
黑云密布,乾坤惨淡。
“美人,晨起时还阳光大好,夜间便落了这般急的雨,如此,陛下还要召您前去吗?”
拨雪瞧着殿外雨脚飞银线,千斛一泻般砸在地上,侧首担忧道。
柳烟浔盯着细密雨幕下,仍在轿旁静候着她的宫人,将披风又裹紧了些,喃喃道:
“不曾得旨,终究还是要去的。”
拨雪撑着伞,将她送至轿前。
临了,叹气道:“这样的天气,真不知是受罪,还是受宠。”
“慎言。”
她眼神一凛,叮嘱道。
她掀起帘子,倾身坐上轿,听着风雨潇潇,紧紧攥着披风的布料。
她突生出一种囚于樊笼之感。
而周遭宫人,皆是饲鸟人,如今带着她,正要给主人赏乐。
长秋殿前,李砚泽早已撑伞相迎,却并未如往常一般,引着她去书室或东暖阁,而是带着她去往另一个从未去过的方向。
本就入了夜,眼见所行之处的宫灯越来越少,似在渐渐步入无尽深渊。
诡谲的雨天已令她有些不安,如今更是忐忑,开口问道:
“李大人,咱们这是去哪儿?”
李砚泽微微欠身一笑:
“美人放心,一处陛下常去之地。陛下早已在那儿等候多时,您只需随臣同去便是。”
他答得模糊,她也识趣不再问,只好拢了拢披风,双足淌着水洼前行。
风倾雨斜,即便李砚泽将伞向她斜了大半,仍有雨打在她的披风上,小臂处已尽然湿透。
李砚泽余光见她抱臂瑟瑟,终好似有些不忍,宽慰道:
“美人,今夜着实不似春时之雨,但下得越急,积云俱落。熬过今晚,明日想必定会晴空万里。”
她斜睨他一眼,听出了他话中之意,冷声道:
“大人口中的风雨是指现在,还是指稍后?”
他又转过身去,好好执伞,并未答话。
数日相处,她已察觉他绝非是仅仅跟在陛下身旁的普通宫人,而更似隐于幕后的一位谋臣。
每每言语间虽似日常闲聊,但往往另藏深意。
正如他一贯带笑的面容下,潜藏的那颗缜密之心。
二人在宫道中亦步亦趋,她直勾勾地望着他的侧脸,忽地笑出声来。
李砚泽闻声侧首望她,只见她自嘲道:
“旁人总是费劲心机想送美人入宫,却不知陛下本就无心美人,能吹进这枕边风的,当是大人您。”
“不敢当。在这深宫之中,臣不过命如草芥。每位主子,都是臣的主子。”李砚泽意味深长地笑笑,“主子,到了。”
她抬眼望去,这殿颇为偏僻,地处长秋殿中的角落,三面围墙,仅余来时的那一条宫道。
她咬了咬唇,拾阶而上,立在半掩着的殿门前,望着漆黑一片的室内,有一些踌躇。
“陛下真在此处?”她在檐下侧首问道。
“臣不敢欺主。”
他低眉敛目,紧紧随在她身后,好似赌住了她唯一的退路。
她心中不安更甚,眼一闭,心一横,大步迈入殿门。
待她周身没入黑暗,“吱呀”一声,殿门随之紧闭。
接着,便自外间传来上锁之音。
她有些慌神,险些惊叫出声,伸手去拉,只见殿门纹丝不动。
陌生的黑暗里,窗外的雷鸣落雨之声反倒成了她的陪伴,不至让她落入一片虚无的暗处,不得安宁。
她倚着门,缓缓蹲身,蜷作一团。
殿内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待她适应了其中黑暗,起身摸索着朝稍微透出些光亮之处行去。
绕过一处屏风,她终于看清,那隐隐的光亮,原是一扇未合的窗户。
她攥着手心,朝那与外界唯一相连之处前行。
鞋袜淌了雨,如今粘腻地覆在足上,还未至窗子附近,忽地落下一道惨白闪电,劈出眼前的景象——
是一只矮柜,可怪异的是,上面镶了一面巨大的铜镜。
“啊——”
她一时心惊,尖叫出声,回过身去,紧紧倚着柜子。
原是方才电光石火间,她自铜镜中瞧见了身后坐着的晏长曜。
她蹙紧眉心,下意识嗔怪道:
“你坐在那处做什么?为何不点烛,平白吓了我一跳!”
他未动,反倒轻笑一声,调整了个坐姿。
阴翳的眸子始终黏着她的身体,如暗夜中赏玩猎物的兽。
她自知失礼,气息有些不稳,跪下道:“陛下恕罪。”
他并无责她之意,也未许她起身,自己行至一旁几前。
“啪嗒”。
随着一声火石之响,他燃起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