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惠
宁府,
素白的灵幡穿绕其间,一口乌沉木棺椁停在灵堂中央,宁府上下一身缟素,场面氛围皆是丧葬,可灵堂中的人却未见得有悲痛之情。
宁卓嵩负手而立,这位刚经历丧子之痛的吏部尚书面容苍老,眉间凝结着化不开的忧虑,许是常年在官场中浸淫的缘故,并未见得他那满是岁月痕迹的脸上流露出悲痛。
宁岚音的眼中是与宁卓嵩如出一辙的淡漠,似乎躺在棺椁中的人并非是她一母同胞的兄长,这次丧礼于她而言也不过是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
她身姿袅袅,一身素衣将她的清冷衬得更甚几许,上前立在宁卓嵩身侧,宁岚音压低声音开口:“父亲,兄长之事还是未有任何消息。”
宁卓嵩皱在一处的眉又往中间拢了拢,斜睨宁岚音一眼,语气很是不满:“此人明目张胆进宁府杀人,怎么可能查不到线索?皇上那边说查不出不过是想要应付我以求息事宁人,可你却不应该说出这话来。”
宁岚音低首,眼底划过一抹暗光:“父亲明鉴,那人过于狡诈,专挑雨夜动手,委实是寻不到线索。”
“同一天晚上,不仅兵部那边出了岔子,府内也被人潜入闹了这样大的动静。”宁卓嵩忽然侧首看向宁岚音,他浑浊的眼中目光低暗,“依你之见,这两件事会是同一人所为吗?”
“女儿不清楚事实如何。不过,若真是同一人,布防图落到了他手中,大可以直接离开便是,又何必专门来府中行刺兄长,之后还将图还了回去。”
宁岚音所言不假,这同样也是这件事情中宁卓嵩最想不明白的一点,他微微颔首,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听说在当夜,浩儿不知轻重,冲撞了乔家那个丫头,那丫头后来还被人带走送回了定北侯府,此事当真?”
“确有此事。”
宁卓嵩眼中意味不明:“出了这样的事情,别说以那丫头自小娇养出的性子,单说顾怀远狠厉的手段,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可这几日定北侯府那边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
在朝堂上,宁卓嵩跟顾怀远打过几次交道。
这个人征战沙场多年,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恶鬼,靠着尸山血海才从边关到了京城,心狠手辣睚眦必报。
这样的事情,在他那里,绝不可能如此风平浪静地翻篇。
宁岚音心头微动:“此事毕竟事关乔书珞的清白,乔书珞自己定然是不愿将事情闹得满城风雨。至于顾怀远,他应当是还不知晓此事。”
“哦?为何这样说?”宁卓嵩疑问道。
宁岚音低眉:“女儿事后寻人借机试探过顾怀远的口风,那夜兄长与乔书珞之间的事情,他确实不知。”
“若真是如此,乔家丫头倒是个能瞒得住事的。这样看来,顾怀远倒是跟这件事没有关系了。”宁卓嵩冷笑一声,转而又问道,“带走她的人是谁查清了吗?”
“尚不清楚,但此事也不是很重要。”宁岚音应道,“眼下最要紧的,是要赶紧找出杀害兄长的真凶和布防图一事中横插一脚的人,若是他……”
宁卓嵩抬手打断了她的话语:“不,不必再查了,这么些天过去了都未曾找到线索,再查下去也是无济于事,还是先想想怎么才能把顾怀远早日拉拢过来为好。”
宁岚音惊讶,心中不解:“可是那人毕竟看见了不该看见了,若是哪日被他指认出来……”
“你何时这样不懂变通了?”宁卓嵩沉着脸,“若是不该看见的被别人瞧见了,那便只要让这东西彻底消失就好,何须费那么多的麻烦?”
宁岚音哑然,但又觉得是意料之中,她又怎会不知道,父亲行事的风格向来如此。
她没有作声,只是沉默着应下了宁卓嵩的吩咐。
宁卓嵩平静的目光从棺椁上扫过,没有任何波澜,几近冷酷。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身边的宁岚音身上,宁岚音的面貌与他不怎么相像,但她身上这股执拗的劲儿,与他倒是如出一辙。
他饱含深意地搭上宁岚音的肩膀,用力拍了拍,语重心长:“浩儿亡故,如今父亲便只剩下你一人了,你又向来比浩儿聪慧,往后的事情,还得需你多多上心。”
宁岚音垂下眼,心中不由得冷笑,她的这位父亲冷心冷肺惯了,就没见他肯为谁痛过心流过泪,宁之浩一事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冷漠地算计着一切,就算是宁之浩死亡也没能逃过,还是被用尽他的最后一丝价值换取最大的利益,就好像这口棺椁中躺着的并非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而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路人。
若是真的信了他的话,自己怕是要步宁之浩的后尘。
宁岚音心中盘算着,但嘴上还是给足了宁卓嵩面子:“女儿往后定然会尽心尽力协助父亲。”
宁卓嵩很是满意,语气欣慰:“如此,便好。”
“只是,父亲,顾怀远那处我已想了许多法子,可奈何他始终不松口。后来又想着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