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物
“停下!”灵遥朝康赫连声大喊:“求你们停下!”康赫不知对方底细,当然不听她的。“他们不会为难你们,我用性命担保。”她横剑在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这女人对自己够狠,康赫望见那边仅有三四人,大概威胁有限,瞟到她又要划自己,便挥手叫同伴们停住。
“灵遥是你吗?”清晰的汉话传过来。“是我!”灵遥用汗巾围住脖子挡起血痕,跳下未停稳的马车,被康赫拦住。曹恂的身影渐行渐近,日思夜想的一对有情人,竟于此时此地相逢。
曹恂带少量精兵深入戈壁刺探敌情,这夜正想吹奏埙曲,却依稀听见另一段耳熟的埙声。他不顾危险追寻而来,用埙声呼唤她。
两股人马会合,都是商旅的伪装,充满敌意张弓相对。灵遥抢先跳到中间,向曹恂介绍杀手们:“他们是我的朋友,送我回沙州。”然后对康赫道:“他是对我极重要的人,容我与他谈几句。”
曹恂不信,康赫也不信。她心知不能起冲突,使眼色叫曹恂到一边来,他默契地跟随她,杀手们和士兵相持中看向他俩。
两人避嫌地隔开距离对视,眼神却交融在一起,笑得深情快慰,心头洋溢暖意,很快又化作无边心伤。
曹恂低声问:“他们是不是胁迫你?我护你赶快逃。”“不是。”灵遥否认,急忙问:“你收到突厥的谋划了吗?”“收到了,谢谢你!我正是为此来戈壁。”他太心疼她,愈坚强愈显动人,言语无法表达:“你太辛苦了,这几个月、这几年你……”
她不谈自己,再问:“郡主好吗?”“她有身孕了。”他不会说谎。“恭喜……你呀。”她喉头一哽,泪珠蓦地滚落脸颊,终流露本应释放的脆弱委屈。
他紧咬牙关,忍不住朝她抬起手,想为她拭泪;她亦不由向他伸出手,想握他的手;可是,距离使他们够不到彼此。即使一次次说要放下,从未真的放下半分,他们被命运拆散、他们不甘于被摆布、他们互相鼓励坚持下去……
这样的姿势凝固几息,她先退后一步,收回了手。“到了沙州,等我回去好吗?”他想帮她过得好一些,她点头答应。“灵遥,我时时想你。”他很郑重,也很温柔,更有愧疚。“我也是,保重。”她嫣然而笑,转身走向马车。他们没再压抑真情,又不能放纵真情。
曹恂大步到康赫面前,长身一揖:“在下曹恂,请费心护送阴小姐,愿重金酬谢。”“我一介平民,帮不了什么。”康赫道。“没有加害之心就好。”曹恂微现锋芒,令康赫心战。他最后到马车前,隔着车帘放下一样东西:“灵遥,你颈上的伤用这刀创药愈合得快。”
他发现了她受伤,只是顺她心意。她回了一个字“好”,素手从车中探出,放下一个绣袋。他收好,乘马作别时,眼中才泛起强忍的泪花。走出很远,他解开绣袋,装满各式糖果,她不愿他心里太苦。
他们之间从未交换过贵重的信物,然而早已交换真心,点滴皆是深情。
“苦命鸳鸯啊,三王子见了会怎么想?”康赫没多少同情。她泪水已干,涂抹刀创药:“他又不是没见过,我们没逾越任何礼数。”“你不是守礼数的人。”他点出她的本心。
“是啊,我必须坚强下去,管他什么礼数!”她忿忿地笑:“你跟你的同伴传信时,就不要提他了,万一默铎知道对你没好处。”“谢阴夫人为我着想。”他笑她也能拿捏他。
曹恂在戈壁潜行数日,颇有收获。探到突厥的种种动向,推敲反击突厥的办法,沙州尽管相对弱势,但实力在慢慢积蓄,为了她一定要战胜突厥。
他经过相熟的小村,想探望婆婆和村长,得知母子俩被大王子掳走双双遇害,默铎却接济村民不少财物。他们撮合了自己与灵遥,而他没能回报。他安抚村民们会出力相助,嘱咐他们不能被突厥看出不满。
天气日渐转暖,沙州越来越近。灵遥含了块糖,想曹恂是否尝了同样味道,不觉失笑,怀孕的郡主才是他最该念想的。她低头翻看铜件,仍猜不出端倪,这把钥匙对应的门藏在沙州何处?
康赫常问她沙州的掌故与布局,试图摸出钥匙与沙州的关联。这些她有在书院学过、有听曹恂曹怿讲过、也有亲见过的,但她说得多有保留,不信他仅仅为了买卖。
“你有做萨满的天分,破解难题要靠你的直觉。”他眼中有欣赏。她挡回去:“你看错我了,我只想平凡度日。”“三王子和曹恂可没看错。”他使坏说。冷静的她每到这时就脸红:“他们俩,不一样。”
入夜,灵遥在星空下站立良久。“犹豫什么呢?”康赫盯守着她。“我想回趟家。”不等他质疑,她说:“我爹以外,他们大都讨厌我,不会帮我的。”爹爹和娘似乎只知晓一些碎片,但发生的一切愈发不像偶然,去岁回家有默铎牵制,这次再悄悄看一看。
到了沙州便如沙海捞针,他没有更好选择。“你还想寻什么?”她忽然问。他微讶看她,不说一字。
风平浪静中,他们抵近沙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