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
几乎同时,灵遥跃出默铎的怀抱,抓起他的箭袋,站在门口看定他。他动一下右掌,竟动弹不得。一支锋利的匕首穿过他的手掌,牢牢钉入床榻。他的心骤然坠入深谷,却感觉不到痛。
“我不想杀你。”她声音很轻,肩膀在抖,不是报复的狠绝。“你想死吗!”他咬牙切齿。分不出是威胁、还是担心她。
她摇头间流出一行泪,毫无停顿冲出去。马蹄声起,她骑着他的马逃走了。一瞬间,尚在心头停驻的甜蜜被苦涩淹没,她动情的模样、娇嗔的话语、顺从的姿态,一切全是虚幻!
保命要紧,默铎很快拔出匕首,处理了伤口,冷静地躲进暗处戒备。所幸,没过多久席律带兄弟们循着记号找来了,风雪夜他们被杀手误导,走向与默铎相反的方向,损失了数名兄弟,不过实力得以保全。默铎克制情绪,安慰兄弟们,不提自己。
乌云被席律保护得毫发无伤,冒失地问:“小夫人呢?”默铎立刻面如寒冰、目露狠色:“一定要找到她!”席律察觉到他隐着多重的怒气,替他包扎时看清伤口,猜出大概。
伤痛抵不过恼恨,默铎想起几次她以弓箭对准自己,才是真正的她。这些时日他一心想焐热她的心,她却处心积虑骗他,他过于低估了她的心机。或者说,他内心不愿承认对她过于投入,这是耻辱!
一天、两天,他把附近搜了个遍,她竟没落下什么有用的线索,是与人勾结、还是只身一人?他必须收心,赶回营地稳住局面,留下几人持续搜寻。他没有对伊兰和可贺敦说受伤的原因。伊兰看到他的伤落泪:“谁戳伤你的手,我就要戳穿她的心!”可贺敦说:“这个教训足够大,不要再栽跟头了。”
他看到受灵遥照料的孤儿们没盼来她,有些失落的样子。“她根本不在乎你们!”他失态一瞬,想到他们是他的子民,便叫乌云帮着照顾孩子们、萨满还有她那几只小羊。
“她也许死了吧。”隔了一些天,席律格外小心劝他,天气、野兽与劫匪都能轻易杀死她。“好啊,死也别想躲过我。”默铎冷笑,掌心的伤很久也没愈合。
无论生死,他都要把她抓回来。她若死了,就一把火烧掉她的尸身;她若活着,他要亲自拷问她,问她为什么绝情狠心!他可以比她更冷酷:他跟那些赏金杀手本无仇怨,他反过来雇佣他们搜寻她;他还派人给东安王带话,她要逃回沙州找曹恂,东安王知道该怎么做;他结交的各方势力,也都能成为他的耳目。
夜深人静时,他却屡次不由自主牵挂她的安危,她会蠢到孤身出逃么?若有帮手,倒好一些。为何她甘冒如此危险,也不要守在他身边被他呵护与宠爱?他唾弃自己的矛盾,恨她有多深、眷恋便有多深……
席律和乌云的婚礼没有耽搁,默铎赏给他丰厚的贺礼,无端提到她:“她管你借过多少银两,都记在我头上。”乌云悄悄告诉席律:“小夫人也给我们准备了贺礼。”
那日被杀手冲散时,灵遥的包裹在她手里。抵达营地她才打开,简单几件衣服下整齐叠着两条腰带,腰带四周绣着花纹,巧妙地将席律乌云的名字连在一起。灵遥被关起来那些天,一直埋头做针线活,默默为他们绣上祝福。
夫妻二人感叹、挂念。“小夫人要是回来了,你一定要阻止三王子!”乌云给席律出难题。席律苦笑:“他们最好不相见。”
一个多月过去。月如银钩,灵遥藏身于一个废弃的烽燧里,含起一颗糖,平息忐忑心跳。她还算适应这种紧张,随时防着被默铎擒获、躲避各种危险的紧张。
这不是一时冲动,默铎提防地收走她的武器,但她身上还藏有一把匕首,是与宋子攸密谈时他给的。他有意刺激她为婆婆刺杀默铎,可她用在了更有用的时候。
能逃这么久,有极大的侥幸,默铎比她强大太多。没日没夜、饥寒交迫、狼狈不堪,靠着他教她的认路求生的法子,小心与各色人等打交道,她艰难地逃亡。
有时冒出何苦受罪的念头,在他身边曲意逢迎会好过很多。假意与他周旋中,他对她的容忍、保护与挑逗,她已不那么抗拒,甚至为之心颤。可她不想就这么困住,怕自己弄假成真、怕自己失去斗志、更怕自己生下他的孩子再也断不掉!她不是笼中的金丝雀,而是天空中翱翔的飞鸟。
她最终的目的地是姑苏,默铎也能猜到。所以,她只能漂泊不定。
不过,灵遥并非孑然无助。在沙州与曹恂被设计下短短相聚,他不忘飞快告诉她,沙州在西域安插了可靠细作,她可以求援。她刚寻到细作所在的市镇,便撞到正在找她的默铎手下,在被他们发现之前,她就近钻进一个马棚,被马儿们拱来挤去两个时辰才敢出来。
细作开商号作掩护,见她灰头土脸来求助,交谈几句确定身份不假,好心说:“阴小姐暂留几日,我找相熟的商队捎你回沙州。”
她摆头拒绝,突厥在西域势力更强,默铎会对商队盯得很紧,细作若因此暴露更得不偿失。“我只需要银两与马匹,还有干净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