埙声
他拉起她慢慢走下栈道,上上下下无数次的老地方,他的手牵得又稳,她索性闭起眼,也不会踩空。
在山脚崖壁开凿的坐佛处,默铎虔诚地敬上一炷香。“将来突厥也要供养佛窟。”言下他期待有一日入主沙州。灵遥亦拈香伫立,除了悼念娘,想到家里大概无人哀悯含冤而亡的二姐阴灵逸,这柱香为她而悼。
他到河边把同心结抛入水中,同心结在水面徐徐漂远,带走了主人的思念。她想,这正如自己与曹恂的深情,终将尘封、远去。
“你想什么呢?”他觉得她难得顺从。“我在想,你为何不分一点好心给现世呢?”她认为他是伪善。他当她是索要,一只手轻扳她的脸颊:“想要我分一点给你?”她马上躲开一步:“不用,我根本好不了。”他的手停在原处,深眸涌动:“不识抬举!”
两人不欢而回,阴家为她备上明日婚礼的衣裳,初荷红色衬着月白荷花图案,索夫人出于讨厌,裁剪并不精细。她和安萝一起改,对他说:“我争取不丢你脸面,所以你继续睡昨晚房间。”“你在浪费我的好心情。”“我的过错不差这一件。”她又一次赶走他。
更深人静,主仆二人挑灯缝纫,偶尔说笑几句。忽然,飘进来一段幽幽曲声,未注意时绕在耳边,细听又弱不可闻。“是埙声,曹……”安萝先开口。“不是。”灵遥否认,却不觉侧耳在听。
“是!小姐和曹公子都会吹的曲子。”安萝纠正她。正是那首凤求凰,她怎会听不出?可是缺乏以往的顺畅,有一种涩滞感。“他放不下,在呼唤你。”安萝十分恨他,反倒比她着急:“小姐去见他一面吧!”
灵遥飞针走线,不要给曹恂困扰,而且默铎就在隔壁,他清楚埙曲的意义……“我帮你拦他。”安萝说罢蹑脚去隔壁,很快回来:“他睡得很熟。”
埙声时断时续,拨动着她止水般的心,心底有个声音在驱动她:只要不见面,靠近一些、听清一点……“我去去就回。”她下定决心,安萝高兴地轻拍手。
经过儿时卧房,灵遥特意确认默铎睡着了,然后跃出墙头。凉风习习,埙声停止了,她转向四周寻觅,一丝幽音划过耳边。是附近废弃府第里的小楼,她曾坐在屋顶上以曲传情。她疾冲两步,又收住步伐慢慢走去,不能被他发现,悄悄聆听就好。
埙声引着她越走越近,她看到楼顶上有一个人影,是他么?她揉下眼,与埙声给她的感觉相仿,像又不像,看一眼便回去。
她钻进废宅半开的门,屏声绕至楼下,身后突起一缕风。她骤然转身,面对的竟是同样转身的曹恂。吃惊的两人一起看向楼顶,上面的人是谁?“有诈!”曹恂伸臂护住她。“嗖嗖”顿时左右两侧飞来暗器,她随他同步移动,从暗器中间闪过。
紧接着头顶又有暗器声响,在他护着她避开时,她迅速拔出他腰间短剑,他默契地握住她持剑的手,与她共同挥挡暗器,她真切感到他手指的残缺,却依旧有力地握紧自己。
暗器纷纷打落,他们不禁紧紧相拥,哪怕暗器穿心也在所不惜,然而又同时松手后退。彼此的眼神难舍难分,发乎情而止乎礼。
分开的瞬间,火光划破黑暗,默铎在相隔丈余的两人面前站住。是默铎设下的局?不对,灵遥看清他额角青筋暴起,突厥兵士在后方虎视眈眈。“曹郎?”元素璧从另一个方向走到光亮处,一脸无辜惊疑,素面垂发的她,正待妆扮为新娘。
灵遥与曹恂眼角余光相瞥,无疑尽收入默铎元素璧眼中。这个陷阱布满荆棘,为了最爱的她,他责无旁贷站出来,恳切直面他们:“各位抱歉,确实解释很难,不过一切和她无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