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万卷,酒千觞(十七)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顶皂色轿子低调停在了卫府后门
轿帘掀开,从里面走出一个通身隐在黑色斗篷里的人,由卫府管事卫福亲自引着,经后门往卫府松风院书房而去。“杂家给首辅请安了。
来人虚虚行了一礼,揭下斗篷,露出一张白胖脸,竟是现任司礼监掌印,内廷大总管曹德海。
卫悯坐在书案后,问:“曹公公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首辅折煞老奴了。
曹德海面上陪着笑,道:“老奴过来,自然是有‘要事”禀报首辅。只是这事儿事关重大,老奴只能对道辅一人说。说完,他目光闪动,往立在后面的卫福身上看了眼
卫悯并无特别反应,反而审视着曹德海,不紧不慢整了整袖口,道:“既如此,曹公公应当去韩府才对,怎么反而来卫府?“曹德海干笑两声
”俗话说得好,良禽择木而栖。老奴以前糊涂,选错了枝头,眼下是迷途知返,悔不当初,只要首辅肯给老奴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老奴必全心全意效忠首辅。卫悯这才抬了抬手,示意卫福退下
待曹德海离开,卫嵩与卫寅一道进来,听过曹德海所禀消息,二人皆是一惊
“这顾凌洲是疯了么,竟敢旧事重提,意欲推行一个已经废止掉的,叛国罪人的旧法!父亲,若顾凌洲执意而为,可如何是好?卫嵩皱眉道
顾氏的影响力不可小觑,若真要重新丈量田亩,第一个受冲击的就是户部和他这个户部尚书。
卫悯端起案上茶盏,徐徐饮了口茶,没有回答卫嵩,而是忽道:“陆允安死了有十年了吧。
这三字在大渊一直是禁忌
而因为牵涉到另一人,在卫氐内部地是禁忌中的禁忌
卫寅一怔,心头忐忑不敢接话,卫嵩则冷哼:“十年又如何,还不是有人替他招魂!‘
“父亲好不容易带领卫氏和诸世家走到如今地位,若真开始推行那劳什子旧法,世家还如何在朝中掌握话语权。卫悯淡淡道:“已经死了十年的人,想要招魂谈何容易。
卫寅这才小心翼翼开口;“父亲看起来似平并不着急。
”本辅急什么。
卫悯一笑,意味深长道:“顾凌洲一心为国,想出此法不奇怪,只是这世上容不下陆允安的,又何止是本辅与世家。他想破旧立新,也得推得动挡在面前的巨石才行。说到此,卫悯话锋一转,问:“户部的事解决得如何了
卫嵩恭敬道:“父亲放心,不过是几个不知好歹的商户而已,孩儿自有法子解决。
“什么法子,把他们全部都杀了,还是统统关进兵马司的大牢去?"
卫悯目光冷厉压下,道:“治家治国,最重要的是衡平二字,这种时候激怒民心,于世家与你这个户部尚书耄无益处。你待会儿便亲自往各家走一趟,让他们将良辰宴款项全部归还户部,用以偿还商户。卫嵩不敢相信抬头
”可如此一来,世家脸面何存?世人岂不会以为咱们世家怕了皇帝?
卫悯直接冷哼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世家要做的是收揽人心,而非赶尽杀绝,若大渊真的倾覆,你以为世家还有立足之地么?下次你若再干这样的蠢事,这户部尚书也不必再做了!‘卫悯语气沉怒,卫嵩低下头,不敢再争辩。
出了松风堂,卫寅佯作叹息道:“良辰宴的银子素来是户部出,如今大哥刚升任户部尚书,便要改规矩,把银子讨回来,怕是不容易啊。卫嵩面色铁青,拂袖而去
卫瑾瑜坐在廊下悠闲喂鱼
明棠走过来,在栏杆处停下,将良辰宴之事禀了一遍
“听闻是顾阁老亲自入宫请的旨,旨意一下,北镇抚就联合督查院的御史一道进了户部。卫悯也发话,让世家将银子归还。这场风波,看来很快就能平息了。卫瑾瑜将手中抓的饵食抛下,一尾尾红色锦鲤再次拥聚过来争食
“这可未必。
卫瑾瑜拍了拍手,一扯唇角
“卫嵩此人,傲慢自负,贪婪自私,又极好面子。良辰宴拨款,一般是提前半月左右拨出,他偏偏提前一月,不就是为了向诸世家彰显他这个新任户部尚书的威风么?讨回这笔银子,就是打他的脸,你说,以他那样的肚肠,会如何做?明棠摇头
“属下猜不到,不过,公子的确神机妙算,听说卫嵩从卫府出来,回到户部时,脸色极为难看。
卫瑾瑜又抓了第二把鱼饵
“那就拭目以待吧。
明棠迟疑片刻,道:“如今朝中关于公子脱离顾氏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各种流言,众说纷纭,有的说公子是犯了大错。被逐出顾氏。还有说公子与顾阁老因政见不合师徒反目。各种揣测与猜疑都有..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要有人猜测是公子给顾阁老下毒了。此事原本只公子与顾阁老知晓公子何必要主动把消息透出去。“
卫瑾瑜眼睫轻垂,淡淡道:“我就是要让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