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土豆拉一车，不如夜明珠一颗（3）

刘岑嗅了嗅空气的味道，然后问向孙一：

“这次还要抓蚂蚁吗？”

孙一已经开始蹲下身去寻找地上的蚂蚁，他们两个蹲在大树的影子里，大树下的周围的土地更加湿润，还带着一层淡淡的青苔，孙一在浅绿色的土地上寻找着黑色的蚂蚁。

“用手捏住它就行？”孙一对刘岑说道，他还在专注于地上爬行的蚂蚁，像是面试官在找寻可以割的韭菜，只要是可以跑的蚂蚁，孙一就用食指和大拇指捏起它，然后果断地放进透明的薯片盒子里。

大树影子的范围外，阳光在烤着地面，刘岑注视着地上阴影与阳光相交的地方，他突然发现他总是出现在夏天的回忆里。他对阴影外毫不留情的炽热充满抗拒，仿佛只有大树影子才能使他自己得到庇佑，而孙一则蹲着前进到太阳底下去抓起那些不知所措的蚂蚁，他毫不在意阳光的暴晒，就这样抓够了所需要的蚂蚁。

刘岑也出去了两次，阳光让他只能地下头去寻找那些爬动的黑点，他想再次目睹一次大战。

这次的刘岑并没有做出和以往不同的举动，他只是觉得天气实在太热了，操场上的大树简直是神。

很快，蚂蚁的进攻就开始了，这次的进攻对象是一只像刷了一层金漆的甲虫样的虫子，蚂蚁们看到它就开始组织进攻了。

而最先进攻的那只蚂蚁就是孙一放到它身上的。

就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后来被抓进去的蚂蚁都目的明确，分工细致地展开了进攻，那只黄色的大虫子这么也想不到自己会陷入这般境地，它只记得在爬行的时候被一股力量带到了这里，然后就感受到了被撕咬的疼痛。

刘岑记得最开始和孙一一起观战的时候还是充满了兴趣，那种感觉和雨天后跑到水坑边上玩差不多，仿佛自己创造了一个世界，自己所有的随心所欲都是合理合法的，理所当然的。

现在看来，刘岑依旧是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透过薯片盒并不能很清楚的看到里面的情况，但能看到那只金色的大虫子已经换了颜色，黑色在它身上攒动，游动，它的那对大钳子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还好像给它增添了痛苦。

孙一蹲在刘岑旁边平静地看着，就像是一个科研者在实验，而刘岑则在心里编起了一段虫子的独白：

蚂蚁：我怎么知道我会到这里来，我原来就在路上走着，后来不知什么东西抓住了我，我拼命地挣扎，后来我以为我摆脱了，就开始继续走。

什么东西？我好像穿越了，我的世界好像不存在了，我找不到家了，我的兄弟们也不见了，我只能不断地探索这片陌生的区域，然后我就咬了下去。

对，我咬了什么，我该不该咬呢？我咬的是什么？

总之，我就是开始工作了，然后就是传递讯息，就算不知道会不会有别的同类来，可我就得这样做，不做我就不是蚂蚁了，不做就没有我们了。

来了，很多的同类，他们好像也是和我一样，莫名地来到了这个地方，然后就开始了工作，没有人强迫我们，但我们就会这样做，不过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们。

金色大虫子：太阳总会在落日后再出现，所以我不喜欢落日，因为夏天的阳光实在是太热了，我的壳都要被烤焦了。

我喜欢没有打扰的生活，我作为一只微不足道地虫子似乎没有什么价值，也没有什么责任，我就要过好现在的日子。

可是现在，我好像要死了，我以后就没得日子过了。

真是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死，我可能只会留下一具残破不堪的躯体，被风吹走，然后被埋进土里，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就无了。

“回去吧，上课了。”孙一说道。

他把薯片盒放在了地上，刘岑也站起身。

在离开的时候，刘岑又看了一眼接近尾声的战斗，既然上不上课无所谓，那就不去了。

“快点走啊！”孙一喊道，“敲钟了。”

刘岑下意识地追上了孙一，等到追上他才回过神来，自己居然被上课的铃声支配了。他干脆就跟上奔跑的大部队回到教室，回到教室，他在心里喃喃自语：

在地上，那莫名的战斗结束了。

无数只蚂蚁的眼睛，

也许是两只大虫子的眼睛，

它们还在。

孙一盯着看的时候，就多了一双眼睛，

刘岑也盯着的时候，就多了两双眼睛，

等他们两人离去，

就剩了一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