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欢娥的丈夫是那男子的部下，他待欢娥极好，回家无望，命不由己，欢娥只能安心与他做起了夫妻，可男子却时常想起欢娥，又见部下带着欢娥做的鱼饼与众人分食，心中嫉恨，于是他又把欢娥抢了回来。欢娥那时已经有了身孕，自然是打死不从，可男子竟以欢娥腹中的胎儿为要挟，无奈之下，欢娥只好委身于他。她日日寡欢，生下孩子后不久便离开了人世。若不是这个孩子，欢娥也不会血崩而死，男子恨极，却又舍不得杀了欢娥留下的唯一血脉，他将那个孩子当做自己的来养，转眼十六年过去了，孩子长大了，跟欢娥长得很像。”

我打了个哈欠，周嘉宁却不肯放我去睡觉，她连着说：“那男子好生可恶，欢娥救了他，他却反过来害她，真是忘恩负义。后来这孩子呢？”

我揉揉眼睛，只好继续说：“后来那孩子得知自己的父亲竟是害了母亲的仇人，生恩与养恩令她百般痛苦，于是她便同妖怪做了个交易，要这妖怪替她做人，她则去寻她的亲生爹娘。”

周嘉宁瞪大了眼：“木香师傅，你不是说这是人的故事吗？怎么又有妖怪，莫非那妖怪是你？”

我故弄玄虚：“你猜呢？”

周嘉宁的眼珠子在我脸上打转，我干脆把脸凑过去任她看，她摸了摸我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吃我豆腐，说：“我不知道。”

“那妖怪做了人，尝到了情爱的滋味，就再也不想做妖了，她将妖丹剖了出来，扔在了桃花树下，那棵桃树得以幻化为妖，而我，便是那棵桃树。所以我也算是有娘亲的妖，不是个孤家寡妖。”

大抵是讲了一圈故事最后却绕回了我的出身，周嘉宁有些讶异，她靠在我怀里，拿脑袋蹭了蹭我下巴，轻声道：“怪不得我们木香师傅身上这么香，原来是桃子化成的啊。”

我吸了吸鼻子，周嘉宁真是睡傻了，哪来的桃子味？

周嘉宁又问：“那木香师傅，你娘亲又做回妖怪了吗？”

我叹了口气：“她比你还傻，你好歹还知道要回家，她啊连千年的道行都不要了，活了一世便没了。”

我把周嘉宁的手塞回被子里，道，“你不困我都困了，快睡吧，不然马上就要天亮了！”

周嘉宁缩回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来，我干脆把她眼睛也蒙上，警告道：“快睡，不然我可就走了！”

没想到我这话倒真让周嘉宁睡了过去，也是好笑，竟然还有人舍不得妖怪的，真是稀奇。

见她呼吸安稳，我便起身走出了房中，院子里那棵梨树还是很好看，我拍了拍它的枝干，哥俩好似的同它说起了话：“你这小梨树是男的还是女的啊？你要是女的就做我妹妹，我带你一块修炼，没准你也能成仙。你要是男的就嫁给我当我的小相公，等我把这心补齐了也带你一起逍遥快活，做人太复杂，还是做妖怪好，你说是不是？”

一阵风吹来，那梨树被吹得发出沙沙声响，倒像是在回答我的问话，可我左看右看它都是一棵再普通不过的寻常梨树，哪会作答？

我靠在梨树下抬头朝天上望去，月明星稀的夜空很是好看，半弯的月儿似女人带笑的眼睛，正温柔地撒下银辉，我伸手想要接住这抹颜色，却只是一片乌漆漆的黑。

我也不知道她算不算是我娘亲，她也曾这般靠在桃树下，与我说她的苦恼，她问我那个叫欢娥的女子有什么好，为什么孟寒昭对她如此念念不忘。

孟寒昭便是故事里被欢娥救下的男子，我那便宜阿娘爱上了他，以欢娥女儿的身子，以千年狐妖的芯子。

她不撞南墙，谁撞南墙呢？

所以我说啊，情情爱爱这种东西最要不得，无心无情有什么不好，若非成仙，我这辈子都不想沾染一二，这可比鸩毒砒|霜还害人哦。

月亮越来越淡，子时已过，我与周嘉宁还剩下六个日夜。